本帖最后由 江湖故事 于 2021-5-26 18:38 编辑
18年的时候投资失败，负债三十万。 月薪六千的我从来没想到这辈子自己会欠那么多钱，甚至一度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即便我不吃不喝，也要五年才能还清。 古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没有道理的。当你在原本的生活环境里已经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就会有更多隐藏的世界出现在你面前。 那时候只听说出国工作，月薪8000起，只需要会打字会聊天就能入职。我做了很多年销售，从基层员工到部门主管，我以为这份工作也只是销售行业其中之一。从人身上赚钱，这是我的强项啊。于是在完全不了解行业背景、工作内容、周边环境的前提下，毅然决然奔赴这一场山海。 我还记得面试那天，精心化了妆，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规规矩矩地阐述自己的就业经历和职业规划，心怀忐忑地期望着一个工作机会。现在想起来，估计视频那头的面试官牙都笑掉了，心里一定在嘲笑这个傻缺还以为是面试什么跨国商贸集团吗？ 第一站是柬埔寨。 一下飞机我就惊呆了，这里的机场还比不上国内的一个汽车站。七八个陌生人聚到一起，说是以后的同事，放眼看去都是男生，三教九流，看着都不好惹的样子。 到了宿舍，路边的牛随地走，臭气熏天。高高的铁栅栏围着一栋破旧的旅馆，像极了八十年代的监狱。我扶着栅栏开始哭，同伴在一边焦急地劝我，没事的大不了回家去嘛。 回去？白白走一遭，再赔付个三五千，已经是我不可承受之重。哭完我摇摇头，跟着宿管去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狭窄的空间里挤了三张上下铺，女孩子各种生活用品堆满一屋，唯一空着的那张上铺里放满各种物品，无从下手。想着人事说的“海景公寓，豪华四人间”，我扶着床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好在等舍友们下班回来后发现，是一群爽朗的东北妹子，热情四溢地和我打招呼，东北人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很快冲淡了我那点儿局促不安。等我收拾好睡到铺上的时候，已经能和几个女孩子姐姐妹妹相称了。 第二天跟同一批来的人一起去公司，走近园区心里雀跃了一下，有很漂亮的高楼大厦，我在人事发来的照片里见过。“5A级办公区”果然诚不欺我也。 随着领队往前走，直直经过那栋大厦没有停歇，我茫然地看着他领着我们往大厦旁边一栋三层高的小破楼房走去。心就像坠入深海，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小破楼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电脑桌，上百号人沉默地坐在各自桌前，键盘按得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偶尔有女孩子抱着手机语音，故作发嗲的声音在耳边绕了几圈，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忍不住一阵恶寒。 雪白的墙上贴着大红字，多是激励人心的鸡汤，比如细节决定成败，行动成就未来之类的浮夸句子。我们的护照已经被人收走，被安排坐在墙边的板凳上等待。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完了，我一定是掉进传销组织了。 好在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几个领导看起来都和蔼可亲的样子，办公室的人时不时拿着各种外卖，饭香四溢。几乎每个女孩桌上都堆着或多或少的零食。这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看起来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我们每人领到新电脑和手机，被安排在新的办公室里，加上我们这些新人，零零散散只有三四十人左右。培训的时候讲师说，“你们都知道双色球吧？我们公司做的也差不多，是属于香港福利彩票。比如大街上的休息凳、公园的健身设施，都是属于慈善的一部分。” 对行业一无所知的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当国内的朋友问我出国干嘛，我还高高兴兴地和他说“就是在网上卖福利彩票的。”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菠菜啊。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菠菜两个字，心里莫名觉得恐慌，于是到百度上去搜了一下。至此，我才知道，我到底是进入了一个怎样噬人的漩涡。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在电商公司做主管的时候有人出大价钱向我购买客户资料，我到现在还能记起那时候的信誓旦旦：在我有得选择的时候，我想尊重自己的职业操守。 那时候我或许想过，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不断降低底线，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既来之，则安之。我只能咬着牙熬下去。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熬个一年，把最重要的那十万还清就回去。在我心里，每月能赚一万就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有一天晚饭时间，我蹲在路边打电话，后面抽烟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我回过神一看，居然是一条大狗把我当成了电线桩，在我脚上撒了一泡尿。从那天起，我仿佛变成了这个行业的天选之子，做的六合彩资料连续中了一个多月，拉到将近400个会员，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出乎我的意料。 但我却没有一天开心过。 我能感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总是把玩家当成猪，宰得越很越好。我却把他们当朋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彼此都交心地去聊。我很谨慎地带他们玩，一旦输了，自己比玩家还要先哭。反倒是他们安慰我：没事，下次再接再厉，我们相信你。 遇到的玩家形形色色，有脚踏实地上班的恩爱小夫妻，也有身体残疾的无业游民；有在家带孩子的全职妈妈，也有还在念书的未成年少女。那段时间的压抑心酸，现在想来都还会心尖颤抖。我总是在凌晨两三点跑出宿舍，到黑漆漆的码头上痛哭，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回去，一遍遍对着虚空忏悔，说了成千上万次对不起。 但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很久，在某一天，终于将我最后的底线彻底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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