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这部高分神剧，为何没能成为年末科幻王牌？

《边缘世界》第一季的阵势很强，该剧改编自有“赛博朋克之父”之称的威廉·吉布森66岁时出版的同名小说《边缘世界》，制片人是《西部世界》扛把子乔纳森·诺兰，女主是“超杀女”科洛·莫瑞兹。这个配置很华丽，前两集开场的世界观也足够宏大，而让人担心的是这样的强强联手是否能摆脱烂尾？乔纳森·诺兰在《西部世界》第一季大获成功之后，从HBO转而加入亚马逊平台，最终让《西部世界》这部神剧成为让人遗憾的烂尾剧，这个前车之鉴让科幻迷们真是既期待又担心。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边缘世界》开场两集效果不错，节奏快，世界观写得全。故事讲述的是在2032年，某个美国小镇上住着一家三口，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在床。哥哥伯顿曾是海军，退伍后得了战后创伤应激障碍，所以每天沉迷VR游戏，只不过技术不行，他的妹妹弗林则是帮哥哥通关打怪的隐藏高手。某一日，伯顿收到一个来自哥伦比亚神秘公司的头盔游戏装备，神秘雇主出手阔绰，只需要配合游戏中的NPC玩游戏就能赚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弗林第一次戴上头盔进入“游戏世界”后，她感叹这游戏从视觉到触觉都像是真实的，游戏中如果受伤亦或死亡，游戏者皆能感同身受。

开场很像剧集版《头号玩家》，弗林来到未来世界的伦敦，这个世界的伦敦和真实世界的伦敦街道相似，不同的是城市中伫立着一个个巨型古希腊神像雕塑，犹如来到一个“人”即“神”的世界。在“游戏”中，弗林听命于一个叫艾丽塔的女性，在偷盗某个实验品时，弗林和艾丽塔遭受对方的攻击，游戏NPC逃亡，弗林的游戏身份则被对方轻松解决。由于弗林获知了某个真相，“游戏世界”里的实验集团雇佣了现实杀手谋杀弗林兄妹。另一个集团从未来给弗林打来电话，让她立刻上线，否则无法拯救他们一大家子……两股势力在其中暗自较劲，而弗林则在一方的帮助下，不断穿梭于现在与未来，成为扭转局面的人。




这才渐渐展开第二条时间线索，2099年的世界并不是一个游戏世界，而是一个真实的未来世界。毕竟是硬核科幻，剧集花了不少时间解释弗林从过去进入未来世界的设定，并称其为“量子隧穿”的技术，来自过去的人一旦和未来相交，都会开辟出一条叫做“时间桩”的支线，由此开启更多的平行宇宙。相比时间旅行的真实穿越，弗林只是意识通过信号上载到了未来某个机器载体。在剧中，剧集不断展示着来自2099年的高科技，如脉冲手枪、隐形汽车，拯救已经灭绝的生物，以及通过改变人类神经元提高战斗力的技术等等。

实话实说，这个剧中所呈现的关于未来的想象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甚至有点老套。但这个故事真的只是为了畅想和展示未来高科技吗？《边缘世界》的真正主题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看看作者威廉·吉布森的小说创作。《边缘世界》并不是威廉·吉布森的得意之作，这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小说家进入晚年的作品，相比巅峰时的作品，在想象力上不足是它无法更改的基因。我原本想查询一下这个小说原著，却发现只有一个出版于2014年的台湾繁体字版，而且据看过的网友说，这个小说翻译得一言难尽，很多条支线故事同时展开，故事之间看似毫无关联，500多页的体量非常劝退读者。在改编的过程中，诺兰应该是做了极大的删减，尤其在头两集中，迅速建构了过去和未来两个关联的世界，以及两个世界里不同人物之间的关系。

威廉·吉布森是一个有着先见之明的科幻小说作家，1984年，他出版了小说《神经漫游者》，这部小说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举斩获了科幻圈最重要的三个奖项：星云奖、雨果奖以及菲利普·K·迪克奖。在三十年里，这本书售出了600万册，凭借这本小说，威廉·吉布森被称为赛博朋克之父。他的创作影响了一批后来的赛博朋克风格的电影，《黑客帝国》和《云图》的导演沃卓斯基兄弟是威廉·吉布森的狂热粉丝，当年《黑客帝国》上映后，导演接受采访时说，《黑客帝国》的网络矩阵概念深受威廉·吉布森的《蔓生都会三部曲》的启发。为了致敬偶像，《黑客帝国》的英文名《Matrix》，就是来自于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


《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剧照

吉布森最突出的贡献在于，创造出了一种“赛博空间”（出自他的短篇小说《整垮克罗米》），在这个空间中饱含着吉布森对于未来所有的想象，在这些想象里，他突破了传统科幻小说描绘机器人和太空飞船的技术，而是将人工智能、神经网络等至今人类还没有实现，但是直接关系人类未来的领域所带来的恐惧、失控、钳制，甚至是某种秩序的崩溃，以一种反思和叛逆的角度实现对未来存在的思考。哲学家海姆·迈克尔说过，赛博空间暗示着一种由计算机生成的新维度，现代人对赛博空间的设想和塑造，犹如18世纪人类对于工业革命的浓郁兴致，体现了身处时代洪流节点中人类的不安与兴奋。


第四集，弗林以未来“全息影像”的方式参观了人类世界自从2032年-2099年之间的变化，了解了在未来成为改变世界的“头奖事件”，2039年的全球停电危机、2041年的全球血疫、抗生素失效、粮食减产，以及家乡的恐怖袭击事件，这部分的描写和原著类似，这是吉布森认为小说创作的意义——折射恐惧，反思人类的存在意义。用他的话来说，“未来已经在这里，它只是分布得不均匀。”诺兰在《边缘世界》里塞进了一些他想表达的世界观，让人联想起《西部世界》。《边缘世界》里有一段台词和《西部世界》一模一样。当弗林跟随艾丽塔进入实验室电梯，弗林问，这是哪里？艾丽塔似是而非地回答，“掌中握着无限，霎那成永恒。”而这句对白也曾经出现在《西部世界》中，当福特进入西部虚拟世界时，则念全了这句来自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天真的预言》的前半段诗，“一粒细沙中窥探世界，一朵野花里寻觅天堂”。



《边缘世界》花了很大的篇幅去塑造即将被历史消灭掉的2032年小镇上的众生，它们相比那个充满智慧的洁净未来而言，是犹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它们是属于未来世界的实验小白鼠这个故事方向已经显现，但至于为什么选中弗林一家做文章应该会是后半程最大的谜底。虽然，第一集就有暗示，弗林之所以是游戏高手，就是因为她总是对游戏的世界报以同理之心，因此才能成为通关的幸运者，她的存在便是一种对原有秩序的挑衅和存真。吉布森的作品一直以来都被冠上“赛博朋克”的标签，但《边缘世界》的拍摄风格一点都不“赛博朋克”。赛博美学的特征是嘈杂且肮脏的贫民窟、霓虹灯闪烁的暗道、暴力和暗杀随处可见的雨夜。在过去，《银翼杀手》《赛博朋克2077》《攻壳机动队》等很多有着赛博朋克标签的电影都有类似描述，但《边缘世界》并没有按照这个路数去呈现，未来，反而是一种高度秩序的“神”的世界，它们几近完美和清净。威廉·吉布森说过，赛博朋克小说近些年逐渐式微，但文化层面却已成为审美标杆。诺兰是懂得吉布森的，它似乎刻意避开了“赛博朋克”这种典型的审美趣味，反而用了一种更为节制的表达来讲述叛逆者如何拯救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