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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杀我爹妈那晚,还一直在跟我打电话 | 我的骨头会唠嗑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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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故事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1-8-23 22:30:02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这几天,我的法医作者廖小刀,突然跟我聊起了一个古怪的家庭——

明明是自己老婆被杀,男人不仅没有多惊讶,反而还问警察,这会不会耽误自己开会。小刀说:“我见过亲人被害后,直接昏倒的,逼问进度的,但从没见过这么冷静的。”

经过深入接触,他发现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好像都没有说真话,藏着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

棘手的是,这个家庭还不能随便调查。

因为这个男人,是小刀他们当地的“大人物”,常在电视上讲话、作报告的区长。

案发当天,区长发现,自己的老婆死在了卫生间里,浑身上下只剩内衣。

法医廖小刀第一次走进区长的家。他想看看这个家里藏着什么秘密,又是谁在说谎。


2009年12月底,我离开熟悉的解剖台,坐在区府年底总结大会的台下。

望着台上一众发际线堪忧,却个个白衬衣熨帖的领导,想到一会儿这些“白衬衣”长至数小时的轮番讲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音箱里传来主持会议的人的声音,我一瞬清醒了许多——竟然是普通话。

本地的领导,尤其年纪大点的,开会都是粤语,用普通话反倒很新鲜。而这位“白衬衣”一开口,虽然蹩脚,但说得很努力。

我偏头看了看他身前的牌子:张建民。哦,常务副区长。

说实话,这些人的名字比他们的脸好认,更多时候,他们只出现在下发到我们手中的各种文件和本地的新闻报道里,每每露面,就是发表“重要讲话”。

我们本来没啥交集,大会一散,我继续干我的活,他继续开他的会。但那次大会8个月后,我们竟然碰面了。

2010年8月24日的凌晨,我走进了区长张建民的家,以法医的身份。

他的妻子死在了自家卫生间里,身上只穿着内衣,凶手成谜。

此时此刻,这位副区长躺在他高级病房的病床上,一脸憔悴,我验伤的地点也从常规的派出所留置室换到了这里。

“他让我撞墙,还非要让我喝酒。”区长一张嘴喷出的都是酒气。

张建民口中的“他”,是一个黑衣人。据说当晚他刚打开家门,一把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以为碰上小偷了,就告诉对方家里有钱,都可以拿走,并保证绝对不会报警。

黑衣人却不着急拿钱,而是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让堂堂副区长用头撞墙。

“他说我撞晕了,他才有时间逃走。”

张建民表示他胆子小,无论如何也撞不晕自己,就跟黑衣人商量,能不能换个方式?

黑衣人扫视了一圈屋子,指着柜子里的酒对他说:“那你把自己灌醉了也行。”

张建民在应酬上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为了保命,只能同意。

他把心一横,拧开那瓶老白干,咕咚咕咚就往嗓子眼里倒。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

区长说,为了消除黑衣人的戒心,他边喝酒边和对方谈心,虽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他平时各种大会小会开惯了,什么事都能扯出一堆大道理,眼下生死攸关,更是发挥自己的专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趁对方不注意,他偷偷洒了一些酒在床上,半喝半洒,一斤装的白酒空了三分之一。

张建民感觉嗓子越来越堵,喊着要喝水,黑衣人起身去拿,张建民环顾四周,找空档想溜——房门被对方用大木椅挡住,一时半会关不上;窗户的防盗网没防住贼,反倒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很快黑衣人就拿着一瓶水回来了,张建民佯装喝水,其实是趁机把嘴里的白酒吐回了矿泉水瓶里。

六七两白酒下肚,区长脑袋昏昏沉沉,吐了一地却怎么也晕不过去。

黑衣人等不了了,扑上来把他掐晕了。

张建民的记忆也到此为止。

他说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头上还在流血,就报了警。当时已经是8月24日凌晨1点。

这就是副区长对妻子遇害当晚的全部“证言”。

胜哥丢给我一个眼神,我们走到高级病房外的小阳台上。凌晨4点,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打扫街道,整个城市正准备从黑暗中苏醒。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胜哥吐了一个烟圈。

我摇了摇头。

这不是扯淡吗。

天一亮,我的搭档,外侦的胜哥就坐进了区长的高级病房里。

为张建民跑前跑后嘘寒问暖的女婿,极有眼力见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屋里的空调安静地运转着,送出一阵阵凉风。胜哥挪了挪屁股,怎么坐都觉得别扭。

这里明亮、凉爽,甚至舒适——一切都对病人有利,但对询问的警察很不利。眼前,刚刚丧妻的大领导支起上半身,像是在客气地等他发问。

张建民的额头剃掉了一些头发,白色的弹力网兜固定着两块纱布。他额头的伤我验过,创口长度2.5cm,边缘淤伤,还带有规律的花纹。

“你头上的伤怎么来的?”胜哥抬眼看向对方的额头。

区长摇摇头,不知道。

胜哥又问,你到底晕过去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副区长回答,但马上又改口,“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很久。”

说是被掐晕了,但我第一时间翻看过他的眼睑,没有出血点。倒是和宿醉的情况吻合,整个眼睛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张建民的许多证词要么含糊不清,要么就是与事实矛盾。

案件会上,所有人都认为张建民非常可疑,但座上大大小小的领导没有一个人级别比他高。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敢开这个口,说把副区长押回来审。

于是封闭的审讯室换成了明亮整洁的高级病房,嫌疑人不是在审讯椅上拷着,而是躺在干净舒适的床铺上微笑地看着胜哥。

恐吓、哄骗这些对付小混混和凶悍杀人犯的手段,却没有一样能用在这位副区长身上。

胜哥吐了一口气,感觉现在他空有一身武艺,就是使不出来。

区长的讲述依然三句话不离“黑衣人”,“他戴口罩、橡胶手套,还有一顶鸭舌帽……”胜哥也跟着张建民的描述,在脑海里重构着凶手的样子:

20多岁的男子,体格较瘦,皮肤白皙,穿黑T恤,戴鸭舌帽、口罩、橡胶手套,穿球鞋。

如果是有经验的惯偷,为了避开摄像头、不留下指纹,确实会选择这样打扮。但大夏天,一个如此打扮的人,在这种小区,不会引起注意?

区长住的小区是辖区最近几年新推出的高档小区,主打大户型,一梯两户,尤其是张建民家所在的位置,算是小区中的楼王单位,坐落在中间,周围绿化非常好。几个门都有保安,进出登记,历来是治安最好的区域,从小区开发到现在,盗窃案都没几宗。

更重要的是,那一晚的监控,直到我们的警车赶到,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那个所谓的“黑衣人”。

黑衣人就像个幽灵,只活在张建民的口中。

“……我醒过来,给我老婆打电话,”张建民继续说着,他听见老婆何素慧的电话在客厅响起来,就挨个房间找,最后在卫生间看见了老婆的尸体。

提到老婆,张建民似乎一下动了感情,眼圈泛上了红,还不时用手背抹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胜哥却有点恍惚,他回想起第一次问话结束后他告诉对方,之后还要去派出所录一份正式的笔录,这位副区长的第一反应却是问,“会不会耽搁第二天一早跟市长去省里开会?”

那时距离他的老婆遇害,还不到12个小时。

解剖室的排风扇嗡嗡作响,副区长夫人何素慧,孤零零地躺在解剖台上。

尸体尸斑成片,冰冷而僵硬,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12个小时。

脸庞和眼睑的出血点,脖子上的瘀斑,颈部的勒痕,都提示着,这个死者的死因就是窒息。

何素慧身上除了导致窒息的损伤外,只有头部有个小淤伤,以及膝盖周围有些擦伤,她的反抗并不激烈——或者说,凶手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夺走了这个女人的生命。

反观张建民身上的伤口,腹部的利器划伤,脖子上的淤斑,额头上的钝器伤,任何一处都可能致命,但现在,每一处都只是轻伤。

我实在想不通,如果黑衣人真的存在,并且这么轻巧地杀掉了何素慧,那么在面对张建民时,他为什么又显得这么笨拙,手上的刀没有要了他的命,钝器也没有砸碎他的头,甚至在掐住了他的脖子之后,也没能杀死他。

太荒唐了。

这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张建民说发现老婆的时候,她身上只穿着一套内衣。这也很奇怪。

虽然文胸上沾染着血迹,但是内衣没有发生过位置移动,何素慧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性侵的迹象。

那为什么死者身上只穿着内衣裤,难道是因为天气热?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总不可能这副样子去开门,除非门外是她很亲近的人。

再加上门窗完好,如果凶手是家庭成员,从门进入就非常简单。现场的保险柜也是用钥匙打开的,里面给孙子庆生的十几万不翼而飞。

如果是家庭矛盾引发的凶案,那么死者的衣着就能合理解释了,出入口和保险柜被开的问题也解决了。

作为法医,除开性侵的可能,一具被转移到洗手间且只剩内衣的尸体,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分尸。

会不会是张建民喝完酒回家,和老婆发生争执,然后两人打了起来。被打伤后,张建民错手掐死了老婆,又把尸体转移到洗手间,准备分尸时脱下老婆的衣服,最后犹豫了很久发现处理不了,才临时编造一个谎言,报了警。

很多女性被害的凶案里,死者的丈夫或男友就是凶手。而据我们了解,张建民夫妻俩很难说有多深的感情。

张建民平日里应酬颇多,经常深夜还在外边,夫妻俩连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儿女成家后也都早早搬走。

周末女儿女婿会来吃早茶,那是她少有的能和丈夫孩子齐聚的时间。

何素慧在单位干后勤工作,每天踩着点下班,除了美容和逛街购物之外,也没有太多爱好,如果不出去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剧。

一个等着提前退休的老人,在单位无欲无求,在家里也同样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五室两厅的大平层常常就只有这一个女人在家。

我抬起何素慧的双手,这是一双保养得不错的手,没有老茧,指甲干净而整齐。我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把死者指甲擦拭了一遍。

死者不会说话,她身上的痕迹和物证就是她最后的遗言。

只不过,即便在何素慧的指甲中找到了张建民的生物信息,因为夫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并不能证明张建民就是凶手。

我们总是私底下揣测,台上的领导到了台面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大谈清廉的未必就是清官,工作狂也未必就是能力强,大家都是在演戏,只是在台上时没法揭穿。他们的家庭也和我们的一样,一地鸡毛,甚至比我们这些小兵仔更多烦扰。

会不会是出于什么隐秘的原因,张建民和人同谋,自导自演了一出“妻子遇害”的戏码?

我们首先把目光放在了案发那天,开车送张建民回家的女司机身上。

小区车库的监控显示,8月23日下午5:50,何素慧独自驾车驶入小区;而后在21:10,张建民坐在副驾驶,由一个女性司机送回了家。然后在第二天凌晨00:50,张建民报了警。

就是在这3个小时里,何素慧走完了自己的最后一段路。

我们注意到,张建民的车当晚开进车库约17分钟后,女司机才步行离开小区。

从停车位到小区门口的距离,步行只需5分钟,加上停车的3分钟,区长和这位女司机在停车后耽搁了至少10分钟。

这10分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女司机是张建民的办公室主任,也是区长秘书,名叫吴文丽,三十三岁,离异。

由于不方便直接去派出所问话,她带着胜哥来到一家咖啡屋。

店里的装潢透露出一股小资的情调,二楼没有其他的客人,他们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胜哥翻了一通菜单,上面的价格让他有点下不去手。

吴文丽随手点了一壶伯爵红茶,听着典雅,胜哥却觉得既贵又不好喝。

说到张建民,吴文丽侃侃而谈,从他在官场的印象讲到他的日常工作、人品性格,在她嘴里,张副区长俨然就是一位工作认真又关心下属的好领导。

胜哥敲打她,让她说一说张建民的家庭情况,吴文丽圆滑地撇开话题,一副公私分明、洁身自好的架势。

胜哥早有预料,也不打断她,心里暗暗发笑。

等对面女人的场面话告一段落,胜哥把她和张建民的通话记录丢了出来,开始了真正的询问——

“既然你们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那么他半夜一点给你打电话也是聊工作?还不是一次两次,你们的工作有这么忙吗?”

“用不用我查查你们在同一家酒店住过几次?”

这一回吴文丽不吱声了,她的脸映在茶杯里,随水面不断摇晃。

“我不可能为了他那种货色杀人。”被逼到这个份上,吴文丽终于开始抖张建民的私事。

虽然是张建民的地下情人,但吴文丽没有要上位的心思,因为即便是张建民在和她办事的时候,何素慧一个电话也能让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无论她是撒娇还是撒泼,都不能留下张建民。

在她看来,一个男人这么怕老婆,就是没有出息。

张建民的老婆何素慧曾经当过副镇长,当年也算得上风风火火,后来在张建民仕途顺畅时退居二线,专心顾家。张建民之所以这么怕老婆,就是因为早年发迹全靠老丈人的赏识和提拔,在自己老婆面前一直硬不起腰杆。

现在在外面瞎搞,心里有愧,每次对老婆都是一副讨好的嘴脸,别说不敢动手,就连放几句狠话的时候也不多。

对吴文丽来说,张建民其实就是一棵要枯萎的树。

他没有什么能力,对外实干强硬的形象只是“装个样子”,会议上的发言还有应付领导检查的文件,都需要她吴文丽包办。虽然舍得给她花钱,可一旦他退休了,现在的钱和权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吴文丽没有理由吊死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

最后,这位区长秘书给出的结论是,张建民就不是个能杀人的货,何况仕途上还得靠老婆,更不可能对何素慧下手。

谁能想到,没了老婆的“区长”,竟然连区长都做不成了。

我又一次回到现场。从小区大门口拎着箱子进去,一路上,看到我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显然,经过一天多的发酵,案子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甚至在经过张建民家楼下的凉亭时,我还隐约听到坐在那里的两个老人,正低声谈论着案子的八卦。

绝大多数情况,案件经过这种口耳相传的加工后都会变得稀奇古怪,里面的各色人等似乎都变成了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正常的。

公安部的闵建雄老师讲课时,曾反复强调,在案件里,只有痕迹和尸体才是客观、准确的,案情都只是参考,有时候甚至是干扰因素。

或许每个人看到的,都只是他人生活的一个侧面,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而我是一名法医,我的职责不是臆测,是用证据来说话。

这天下午,我用足迹灯贴着张建民家的地面挨个房间查看,竟然有了新的发现——

在张建民家一间空置的屋子里,我提取到了一组陌生的鞋印,更巧合的是,相同花纹的鞋印在何素慧被害的卫生间也出现了。

第一次勘察时,因为现场医生、护士、保安物业进进出出,一开始我们并没有重视现场的鞋印,但那间空屋子里除了那双陌生的鞋印,没有其他人的,这说明那一晚,张建民家里确实可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真有黑衣人?

痕迹师确认,足迹属于一个穿大码鞋子的男性,身高接近一米八。这与张建民和吴文丽的特征都不符合。

这次我并没有轻易下结论,毕竟鞋印也可以伪造。

我比对了鞋柜里的所有鞋子,没有一个吻合。想到张建民案发当晚穿的鞋,我急忙赶去医院。

然而我还是慢了一步。

推开高级病房的门,我一眼就看到了张建民床边摆着的一双崭新的黑皮鞋,上面一点磨损和穿着的痕迹都没有。

“旧鞋子呢?”我不死心地追问。

张建民把头转向旁边一个年轻女人,他的女儿张楚楚。

张楚楚告诉我,鞋上沾了血,她叫医院扔了,这双新鞋是她丈夫才买的。

我又看向张建民守在一旁的女婿,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男人略带尴尬朝我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一点。

这些天,女儿张楚楚和女婿韦志远一直陪在张建民的身边,照顾父亲,也顺便处理母亲的后事。

张楚楚自己说,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好,就连前年两老新买的这栋大平层,房产证上都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可能在两老看来,大哥在外地,养老照顾还是得自己来。

只是近几年走动的少了,都是抱孙子的事闹的。

大哥生了二胎后,母亲曾经去过两趟,但因为那边没早茶,没朋友,逗孙子玩没问题,提前退休去当保姆她可不愿意,最终没有住下。

从大哥家回来,母亲就想着让她这个做闺女的赶紧生娃,好能有个外孙陪着。原本她和老公经常会回家吃饭,但念叨多了,他们也回得少了。

张楚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埋怨自己,“如果我们经常回去,如果那天我们都在,就不会出事了。”

胜哥到张楚楚家走访的时候,张楚楚的老公韦志远昨晚在医院陪了一夜的床,人还在医院。她的哥哥也刚从外地赶回来。张楚楚回家休息了一晚,正准备白天过去陪床。

张楚楚说,母亲遇害的那天晚上,他们夫妻和同事聚完餐,八点钟左右回到家,之后就没有再出去。

丈夫吃饭时也在工作,一直看手机、发短信,回家后接了几个电话,就进了书房,说要加班写东西。张楚楚自己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就回房睡觉了。

这不是张楚楚第一次独自躺在床上。她和韦志远是相亲认识,她那时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并不介意他的农村出身。房子是父母全款买的,两人挣的钱足够日常花销,经济上也没什么压力。

结婚三年,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张楚楚心里只有一个抹不平的疙瘩——丈夫在夫妻生活这件事上,似乎总是不太积极。

他每天都会回家,从不在外留宿,尽管如此,他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晚,理由不外乎是加班、同事聚餐。

即便在家,他似乎也对锻炼身体、甚至做家务更感兴趣。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收拾房间,基本上都是韦志远在干,而且天天如此。做完这些事后,丈夫总是精疲力竭,在她枕边沉沉睡去。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只有她身上落满了灰尘。

张楚楚和何素慧这对母女,相隔一代,却仿佛走在同一条路上。

“生娃哪是我一个人的事……”胜哥听出了张楚楚话里的无奈。

张楚楚说,母亲不止一次跟他们抱怨过大平层太空,住着冷清。今年春节刚过,还在吃早茶时提出,想把现在住的大平层过户给大哥。

母亲的理由是,大哥生了二娃,这套房子过户过去,省得以后还要给孙子置业。女儿女婿一家,也会再添一辆好点的车子。

父亲当时没有明确表态,她和老公也没有异议。

做完笔录,胜哥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张楚楚家比父母的家小了一半,但客厅的陈设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平时打理得很好,这也应证了张楚楚的话。

书房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胜哥凑过去,晃晃鼠标,还在待机状态。

“密码是多少?”胜哥问道。

张楚楚摇头。

这是丈夫韦志远的电脑,她不知道怎么打开。

胜哥清楚地记得,自己查过和何素慧关系相近几个人的通话记录,女婿韦志远那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几乎是空白,应该没有任何同事或是领导打过他的电话,张楚楚却说丈夫当晚接打过电话,还加了半宿的班。

胜哥把电脑带回了警局,找来高手,倒腾了两下,就轻松让电脑开机。

电脑里并没有那一晚写的工作文档,但仔细浏览了所有文件夹后,胜哥并没有发现反常的地方。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点开这个文件夹,密密麻麻的照片中,韦志远的过往扑进了胜哥的眼里。

胜哥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些照片持续了很多年,甚至早在张楚楚和韦志远结婚之前就有留存。而画面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两个人。

韦志远,和一个张楚楚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胜哥立马返回医院找韦志远,但对方并不在医院。胜哥直觉不对劲,直奔张楚楚和韦志远的家,韦志远也不在。

韦志远不见了,电话关机,医院没人,单位不在,家里也不在。

如果只是因为“男友”这种私人问题被发现,根本用不着玩失踪。那个存在于韦志远电脑里的陌生男人,身上一定还有更多待解开的秘密。

在一个日租房里,胜哥找到了那个男人,薛彬。

从他的身上翻出了两部手机,胜哥正准备把手机装进物证袋时,其中一个的屏幕亮了起来——

“我在大桥脚等你。”

那是一个未储存号码发来的信息,就这一句话。

胜哥点开通讯录,里面只有这一个号码,但是有一长串和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胜哥笑了,他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定是韦志远。

另一组人马随后就抓到了人,韦志远的身上也有一个手机,里面也只有一个号码,号码的主人正是薛彬。而两人高频联络的那个时间段,正是案发当天下午五点到凌晨一点。

这两部单对单的手机,案发当天总共打过七次电话,累计发了二百多条信息。虽然短信都已经删除,但这种通讯频率显然不正常。

审讯室里,薛彬就一句话,“总之事情都是我做的,和韦志远没关系。”

薛彬交代,8月23日中午,他和韦志远见了最后一次面。下午五点多,薛彬在男友的丈母娘何素慧下班前,跟着提早下班的人混进了小区,然后拿着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张建民的家门。

这个时候,老两口依然无知无觉,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已经潜入了致命的杀手。

六点十分,何素慧回到家,刚在客厅换了拖鞋,脱掉外套,还没来得及换上清凉的睡衣,薛彬就从客房冲了出来,用预先准备好的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吓了一跳,抵住绳子要他松手,大概认为他是小偷吧,她让他拿钱走人。

薛彬不加理会,更加用力地拉紧了绳子。

女人绝望地挣扎起来,直至不再动弹。薛彬拉住她的腋下,将她拖进了卫生间。

松开绳子之后,为了确保对方已经死去,他又在女人的脖子上掐了好一会儿。

做完这一切,时间仅仅才过去了十来分钟。

原来杀掉一个人,并不像他在电影中看到的那样简单。薛彬瘫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感觉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在和韦志远拍下第一张亲密照片的时候,薛彬根本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会为了这个男人杀人。

薛彬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下了他和母亲。中学辍学以后,他在社会上游荡,进过厂,当过保安,在餐馆做过服务员。起初母亲给他安排相亲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兴趣,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他和韦志远是偶然在贴吧上认识的,刚开始只是在网上聊天,后来两人发现在同一个城市,又是老乡,就约在一个酒吧见了面。

从网上到线下,总共没有两个星期,薛彬发现自己爱上了对方。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韦志远对他那么好,那么体贴。薛彬相信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从身体到灵魂,对方就是自己完全贴合的另一半。

只是交往了两年后,韦志远考上了公务员,没过多久便迫于家人的压力,相了亲,甚至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韦志远就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张楚楚,但是凭借帅气干净的外表,以及女人一般细腻的心思,他顺利地拿下了对方,很快张楚楚便带着他见了家长。

岳父张建民从看到他开始就没有好脸色,显然看不起农村出身的自己,而岳母何素慧也是类似的态度。但是正在热恋中的张楚楚不顾两老反对,依然坚持和他在一起。

新婚住的房子是岳父母全款买的,连在广东办喜酒的钱,都是岳父母全包。

从老家来参加婚礼的父母,面对家世明显高出一大截的亲家,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只说希望小两口和和睦睦,让岳父母平时多照看点自家孩子。

住在岳父母买的房里,加上岳父在职场上是他上级的上级,虽说不算是上门女婿,但在强势的岳父母面前,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从妻子身上,他也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温情。

在韦志远眼里,张楚楚是一个空洞、虚荣而愚蠢的女人,每天只会惦记着哪个明星的八卦,从来不会关注他的心思。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你知道煎熬的感觉么?那种小火慢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在缓缓的腐烂。每一天都不想回家,回家就要带上厚厚的面具,虚伪、空洞。”

韦志远很快就受不了这种生活,他再次找到了分手的薛彬。

在家里得不到的温暖,在亲人嘴里得不到的体谅,在薛彬这个同性恋人这里却能加倍得到,越是对比,他越想逃离。

“快乐你懂吗?”韦志远抬起头看着胜哥,日光灯从屋顶投下的光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颓废。

韦志远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他找各种理由加班,说是聚餐,其实是偷偷摸摸出去和薛彬厮混。

他的工作并不需要出差,于是每天不管和薛彬待到再晚,他总得回家,总要和张楚楚睡在同一张床上。

而偏偏岳母还不止一次的催促他们赶紧生娃,他不敢当着岳父母的面反抗,只能私下偷偷地和张楚楚说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但是躲过了一年,又是一年,他有时候回家早,就收拾房间,锻炼身体,每天都把自己搞得很累,这样就尽可能的少在床上面对张楚楚。

每次和老婆过完夫妻生活,韦志远在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只感觉到恶心和疲惫,每个晚上他都只想逃离,但每天早上睁开眼,旁边还是那个女人,而他还是要继续挣扎。

三年的婚姻生活,韦志远早已不堪忍受,他曾经用开玩笑的口吻问过张楚楚,假如离婚的话,会怎么样。

张楚楚立马就变了脸,她说如果韦志远敢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或者离婚,就让自己爸爸搞得他身败名裂,不仅丢工作,还要让他彻底混不下去,只能滚回老家种田。

“滚回老家种田”这样的字眼,戳中了韦志远的痛处。他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全部人生来摆脱这几个字。

韦志远的老家在广西农村,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家里并不宽裕,从小他就羡慕别的孩子身上漂亮的新衣,而他却只能捡哥哥穿过的衣服。

他拼命读书,终于一路升学,考上了广州的大学。大城市的五光十色让他开了眼界,但是他依然觉得整个城市的灯火没有一盏为他所亮,这个陌生地方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安心地依靠。

读大学的时候,家里为了他竭尽全力,他也省吃俭用,课余时间必须得去当家教、派传单,这样才能勉强维持大学的日常花销。

快毕业的那一年,他认识了薛彬。

韦志远承认,是自己指使薛彬杀人,但在他的眼里,张建民夫妇不过是恶有恶报。

“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张楚楚还要让我身败名裂!”

“滚回去种田”的威胁,让韦志远彻底没有了退路。他清楚,自己的老丈人张建民有足够的手腕做到这一步,对方并不是什么清廉干净的官员。

他知道对方也收礼,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门前的拜访者络绎不绝,好几次他还察觉到了张建民和吴文丽私底下的小动作。

如果因为离婚丢掉工作,那么等于这几年所有到手的东西都得还回去。

没有积蓄也就没有保障。不管是去是留,钱必须得有,还不能少。一百万,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低目标。

韦志远估算了自己的收入和消费,如果全靠领工资,就算是自己一直省吃俭用,要攒够目标也要十来年。自己又有多少个十年,不要说十年,十个月,甚至十天,他都没法再忍耐下去了。

他要挣脱枷锁去过新生活,就得弄到属于自己的钱。

岳父母老两口住的那栋大平层,房产证上是张楚楚的名字——这是韦志远心里最后一丝慰藉,也是彻底点燃韦志远心里邪念的导火索。

那套房是在他和张楚楚婚后才买的,因为限购,挂在了张楚楚的名下。虽说两老住着,但法律上却是张楚楚的产权。张楚楚的大哥生了二胎后,岳母要把大平层过户给儿子,张楚楚也没有出声反对。

大约在自己老婆看来,房子本来就是父母出钱买的,最后给谁,不过是看父母心意,而从小生活宽裕的她也并不特别在意这些财产的分配。

但在韦志远心里,房产作为张楚楚婚后获得的财产,理论上该有自己一半——自己的东西自己却不能做主,甚至连声都不敢出,这是什么道理?

不能和平离婚,自己的房子眼看着要白送人了,韦志远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唯有干掉两老,才有出路。

他又一次联系上了自己的爱人,薛彬。

后来的日子对薛彬来说又像回到了过去,韦志远结没结婚他并不介意,他知道,韦志远只爱他一个人。

当韦志远和他透露想干掉岳父母的心思时,薛彬觉得没什么,“只要你真的想,我就去干。”

在混迹社会多年的薛彬看来,杀掉一两个人容易得很。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嘛,杀完人一躲,风声过后,照样潇洒生活,何况自己到时早就和韦志远远走高飞了。

韦志远搞了两张不记名电话卡,买了两个新手机,约定好只用这个手机联系商量杀人的事情,随后他们又专门找了些刑侦电影和法制纪录片,很快就确定了杀人方案:投毒。

投毒的第一步,就是能接触到二老的饮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必须拿到两老大平层的钥匙。

张建民家的入户门钥匙,除了两老平时各带一把外,张楚楚也有一把。韦志远偷了张楚楚的钥匙,偷偷配了两把。

然后两人开始物色毒药。韦志远在某宝上看上了一个叫三步倒的老鼠药,按照卖家的说法是,这个毒药没有气味,只要混一点点到食物里,老鼠吃了就必死无疑。

韦志远爽快地付了钱,毒药到手了,为了确定毒药的效果,他还专门在菜市场买了一只活鸡,只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鸡吃了这个“三步倒”的毒药后依然活蹦乱跳,甚至过了一整天也没有任何一点中毒的迹象。

韦志远觉得自己上当了,他找到卖家。卖家告诉他现在的鼠药都是低毒,根本不会立刻就死,都是要等几天才会造成老鼠死亡,他要的那种立刻就死的毒药,根本不会在网上销售。

不过很快,他在一个夜市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毒药,那个老板卖药的时候已经告诉他那就是氰化物,用来毒狗的。韦志远又买了只鸡来尝试,毒药的效果确实很好,鸡吃了之后很快就死掉了。

随着计划一步一步地推进,自己在上面投入的精力越多,韦志远慢慢地麻木了,最初的恐惧和担忧消失了,他开始觉得杀人也不过是一个平常事。

但是当韦志远真正准备投毒的时候,他才发现,如果仅仅是要一个老人中毒很容易,但要让两老同时中毒却非常困难。

他让薛彬在小区附近守了好多天,结果却发现张建民经常很晚才回家,大多数时候并不在家吃饭,两个老人也几乎没有同时下班的时候。

如果张建民回家发现自己老婆中毒死亡,肯定不会再碰家里的食物。

唯一确定两老同时吃饭的时机,就是周末一起喝早茶,但到时自己和老婆张楚楚也会在场,如果最后唯独自己没事,太容易引起怀疑。

恐怕张建民夫妻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貌合神离,反倒成了女婿行凶最大的障碍。

后来,两人只能换方案,韦志远让薛彬带着针管,夜里潜入二老的房间注射。不过因为薛彬中途退缩,这个计划没有成功。

韦志远很无奈,朝着薛彬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威胁薛彬说,搞不定两老,就和对方断绝往来。

薛彬急了,他发誓说,下次他直接上门弄死两个老人。

8月23日当晚,薛彬兑现了他的承诺。

卫生间的地板上传来凉意,即便如此,薛彬也不想起身。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韦志远发过来的信息:“怎么样?搞定没有?”

薛彬打开水龙头,在洗手盆洗了把脸,回了四个字:“搞定一个”。

薛彬的心情没有短信里那么轻松,在等待张建民回家的这段时间,他好几次都想要放弃。

薛彬离开洗手间,回到客房,坐在椅子上发呆。

六点半,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越来越多的人回到了小区。他隐约可以听见窗外人来人往,大人呼喊小孩的声音。

大约是因为出了一身汗,吹着空调,他感觉身上有些发冷,能量似乎正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忽然,“啪”地一声,薛彬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仔细地听着——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那死一般的气息却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想到卫生间里的尸体,每一个不寻常的声音都让他一惊一乍。他既害怕警察随时冲进来,也开始担心体力消耗殆尽的自己能否顺利干掉张建民。

他坐立不安,只能不断地发短信打电话给韦志远,期望从对方那里获取更多的勇气。

过了好一阵子,薛彬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些精力,只是漫长的等待让他觉得越来越焦躁,也愈发觉得自己不安全,他又发了一条信息给韦志远:“要不我下次再来?”

韦志远告诉他,已经杀了一个,下不了船了,不一次搞定,根本不可能还有第二次的机会,只能继续。

虽然来之前已经在小面馆吃了面,但现在又觉得饿了。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有体力对付张建民一个男人。

他把担忧告诉了韦志远,很快手机屏幕就亮了:“下一个用刀吧。”

薛彬从厨房拿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再次回到客房,一次又一次地检查自己的装备,帽子,口罩,手套,然后就是一边发信息,一边留意着门口传来的动静。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直没有人回来,薛彬都记不起到底自己崩溃了几次,他连续发了好几条同样的信息给韦志远,就一句话,“我干不了了。”

韦志远则一直在安慰他,给他打气。

终于在他的情绪又一次压抑到极点后,房门打开,张建民回家了。

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趁对方关上房门,放下包,正准备弯腰脱鞋子的时候,薛彬就举着刀冲了过去。

虽然刚刚杀了一人,但是一想到这刀扎下去鲜血四溅的画面,薛彬持刀的手怎么也扎不下去。他只好一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一手拿刀顶住对方的肚子。

张建民哀求他不要伤害自己,薛彬却只想着快点走人,让张建民撞墙。

他想着对方晕了,自己再弄死对方会容易些。但张建民推说自己胆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撞晕自己,让换个方式。薛彬看到酒柜里的老白干酒,就提出让张建民喝酒喝到昏睡也行,反正只要对方无法反抗,他觉得都行。

一个筋疲力尽的凶手,一个面对死亡威胁的老油条,两人都在相互耍着心机。

一瓶白酒喝了大半,张建民吐了出来,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要掐住对方,结果被张建民一推,脚下踩到呕吐物,磕到了放在旁边的实木凳子。

他拿起凳子砸了过去,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张建民应声而倒。

实木的圆凳太重,薛彬没有握稳,只砸了一下,就脱手掉在了床边,张建民倒在凳子边的地面上,额头的伤口处涌出一大滩的血迹。

薛彬喘了口气,又用手在对方脖子掐了两分钟,感觉张建民不动了,才起身给韦志远发了信息:“他不动了,流了很多血。”

关于作案的动机,韦志远到底是为了那半套没有到手的房子杀人,还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杀人?胜哥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头问我,“那你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他们真的那么相爱?他真打算杀人后就离婚分钱,然后和薛彬一起远走高飞?”

对于和薛彬的感情,韦志远说,自己刚开始是好奇,随后是沉迷。他发现自己内心似乎住着一个女人,而混迹社会好几年的薛彬满足了他对于爱情的想象。

没有正经工作的薛彬,养活自己都只能说是勉强,除了偶尔能下馆子打打牙祭之外,两人的生活一直都很窘迫。这种只有爱情没有面包的日子,一直到韦志远工作一年后考上了公务员,手头才稍稍宽裕。

但是韦志远的两个哥哥要成亲,他得帮衬,姐姐生娃,他也得还人情,以至于工作了一年,薪资看似可观,但他却依然没有任何余钱。

这时候,有同事介绍了张楚楚给他,介绍人着重强调,对方家里条件非常不错。

韦志远心动了,他需要一个台阶,他想爬得更高点,不再过苦日子。

他知道自己和薛彬不可能有好结果,家里不会同意他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韦志远向薛彬提出了分手——为了跟张楚楚,还有他向往的生活在一起。

后来证明,那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欺骗妻子换来的好日子,却是越来越难熬,最终计划了这场谋杀。

可笑的是,他从始至终都不敢动手,他必须要用“爱”的名义来美化自己的行为,用遥远而虚幻的梦想来麻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将滔天的罪恶进行下去。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去杀人?

何素慧死了,带走了这个家最后一点人气。

靠着老婆坐上区长之位的张建民虽然活了下来,却因为老婆的离世意外终结了仕途。他之所以老是惦记着陪市长去省里开会,也是想抓住最后一段时间,看有没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他本就不爱也不关心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女婿一样,只是想借着女方的家世往上爬而已。

天不会遂这种人的愿。

两年后,他从折腾了半辈子才爬到的位置上掉了下来,再没了音信。我再打听,大家不会记得“副区长”,只会记得有这么一个老婆被杀了的男人。

以爱之名的谎言,无论包装得再怎么甜美,终有被撕开的一天。

小刀写完这个故事后,跟我感叹了一句话——

这家庭像纸搭建的那样脆弱。

靠老婆他爸上位的区长,靠妻子他爸过好日子的女婿,两个男人本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却又是这个家庭其心各异的根源。所以让人觉得,这个家只要有一点风吹,就散了。

更可悲的是,这对母女被瞒骗数十年也难以察觉。

韦志远被捕后,反复跟警察强调,自己没在这个家里获得温暖,妻子不值得被他所爱。

小刀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他:“用谎言对待身边最亲近的人的你,就觉得自己值得拥有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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