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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藏了半辈子的愿望,被人锯掉一条腿后才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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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故事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1-8-20 21:29:59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我经常看到一个问题,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天,你会想实现什么愿望?

这个问题的本质,其实是你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你就会想要什么。

临终关怀义工谢八楼见证过很多这样的时刻,那些即将离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愿望。有意思的是,几乎没有一个会说,我还想要钱。

这改变了他的世界观,让他觉得金钱在生命里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干义工更有劲儿了。

去年,他参加了一个活动,帮助老人写一本人生回忆录,顺便帮他们记下最后的愿望。

他分到的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大热天盖着一个被子,对来查看他病情的护士发火。

但谢八楼发现,老头古怪的行为背后,隐藏了一个大半辈子都没有说出来的愿望。
   

做临终关怀义工久了,我发现人在临死前会有各种愿望,这些愿望就是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

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最大的愿望是天天喝牛奶,但家人不给她喝,她很委屈,总跟护工要。

另一个老人,想找一本很久之前的老歌谱,因为那些歌是他年轻时美好的记忆。义工最后在网上找到了残缺版,一页页截图,打印,再交给老人。

老人收到歌谱,惊喜交加,眼里满是泪水。

这些愿望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实现,比如一个想回家的老人,最后还是死在了医院,这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2020年,我从一名临终关怀的新人义工变成了领队。机构有一个项目,帮重症老人制作人生回忆录,重拾生命的价值。

如果顺带能找到他们最后的愿望,在临终前帮他们实现,就更好了。

我毫不犹豫就报名了。

由于我有一定经验,分给我的是一个最难搞的老人,83岁的杜爷爷,据说是个处级干部,脾气不小,刚把护士骂了一顿。

9月26日下午4点,我来到了那家医院。我对气味一向敏感,但这次进到病房区,除了一点淡淡的药水味,闻不到半点异味。

我在三人间的病房见到了杜爷爷,他正躺在床上休息,护工则在旁边的一张小床上坐着。见到我们身上的马甲,护工很快起身打招呼,杜爷爷也随即支起身体,半靠在床,身上盖了一床整洁的被子。

这里可是广州,当天也没有开空调,九月就盖被子可不常见。

杜爷爷当天穿着一件长袖病号服,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双眉细长且微垂,俱俱斑白,一头短发已雪白,整个人一股子精神气,倒像七十刚出头。

“你们愿意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我很高兴。”他说话带有浓重的湖南口音,边说边露出微笑,带动脸上的抬头纹和笑纹。

顺着他身上的被子往下看,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见右腿的地方被子塌陷,明显没有东西了。

其实见到杜爷爷之前,我就听伙伴们说起过杜爷爷的传闻,他前些年得了2型糖尿病,后来发展成了糖尿病足,不得已做了截肢。就在前天上午,还因为护士掀被子看他脚部病情,而大发雷霆。

更重要的是,他只愿意被探访,却不愿意写人生回忆录。

从我的经验来看,大部分临终老人在前期都会对义工不信任,尤其是残疾老人。他们大多对自身的不完整很敏感,也不愿意和别人提起,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心结。

那天临走前,我又问了他一次回忆录的事,但杜爷爷还是没点头同意,只说要再看一看。

可住进安宁科的重症长者,大部分的预期寿命只有六个月,而且还存在变数。过去有志愿者花了几个月时间做好了回忆录,只差最后一步交付赠送,却因老人病重离开人间,变成了大家一个不小的遗憾。

我要想制作人生回忆录,就要解开他的顾虑。

但我只有三个月,十次探访的时间,后来又探访了两次,他也是丝毫不提回忆录的事情。看着有的小组都开始着手要制作了,我有些发愁。

杜爷爷曾因为掀被子而呵斥护士。我猜测,他的人生回忆录里,肯定避不开这条腿的事儿。所以才不肯记录吧。

听说之前护士们来巡房,有个护士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掀开他的被角,想让她的同事们了解一下他的腿部情况。

他当时就火了,质问护士这样随意展示病人的身体,难道不会让病人心寒吗?

那个护士是个小姑娘,连忙和老人道歉。

后来的一天夜里,杜爷爷又意外地从床上摔了下来,人是没摔疼,只是当时护工大哥不在旁边,他想着自己先爬回床,发现双手的气力已经不足于支撑起,先后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到最后,他一个人很无奈地躺在地上,不想动,不愿动,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直不敢轻易提及他的腿,就是怕刺激到他。

而做人生回忆录,就是回顾过往,找到遗憾去弥补。我希望能帮杜爷爷接受这件事,心里不带一个疙瘩,轻轻松松地走。

第三次探访以后,我终于找到了撬动这个老人内心的支点——不聊断腿,更不聊回忆录,而是闲谈起了家事。

杜爷爷说,自己年轻时最不理解的,就是父亲娶了四个老婆。

他自己的母亲是第一任,但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年幼的他和妹妹,嗷嗷待哺。

父亲沉默寡言,跟孩子们的话不多。娶了第二个后,平时在外忙碌,家里主要由继母操持。继母对杜爷爷和妹妹不差,但杜爷爷却和她不亲近。

后来继母也去世了,父亲再娶,到了杜爷爷结婚的时候,已经是四任了。

杜爷爷一直对父亲的做法颇有微词,他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远在天国的妈妈。

“我能体会到您的感受,”我说,“我老妈也去世了,生活里也有个后妈。”

妈妈离世后,在某个初冬的星期天下午,外婆家托人传来口讯,让我们去一趟。

到外婆家,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扮很时尚。一问才知道,是外婆她们在给老爸介绍对象。

老爸连连摆手拒绝,满脸红赤从客厅退了出来,沉声招呼我上车,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心里暗暗感到开心,认为老爸是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在我们内心中,妈妈都是不能被取代的。

路上,老爸把摩托车开得很快。“妈妈不在了,还有阿爸在。”我忍不住轻轻地抱住了他。

没想到一年后,新妈妈就住进了我家。

我跟弟弟都和她不亲近,我不太高兴老爸这么做。

听到这里,杜爷爷的表情惊讶,嘴巴微张。他直言,以为我们只是来听他的故事,而不会分享自己的私事,尤其是这样隐私的伤心事。

“谢谢,谢谢你给我说这个事情。”他的湖南口音有些激动。

这次探访,我们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下一次再见到杜爷爷,我们因为有事耽搁,迟到了几分钟。我赶忙去老人的房间。他见到我很惊喜,还以为我当天不过来了。

这次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起了变化。他已经开始期待我的探访,频繁询问护工,我们大致几点到病房,然后又几点钟离开,也会“计较”早离开的那几分钟。

谈聊中,他的语气也变得更亲切,用“你们这些娃子”称呼我们,取代之前的“你们年轻人”。

感受到杜爷爷似乎有松口的迹象,我赶忙询问人生回忆录的事情。

这回,杜爷爷终于应了下来,缓缓开口了。

杜爷爷几乎一辈子都在修路。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河南信阳的铁路系统,没两年,就跟随同事去支援山县修路。

途中多次经过大渡河,当时没有很好的往返条件,都是坐吊索箩筐。筐下是河水跌宕,滑石片片,看的人心惊又胆战。

杜爷爷不怕苦不怕累,然而湍急的河水,时时晃动在他的脑海里。有天,一个工友在附近路段出事了,落得终身残疾。

但写给家人的信中,杜爷爷都是往轻松里说,从不提及其中的艰苦凶险。

1971年,杜爷爷36岁,受命前去修筑坦桑尼亚的铁路。他们一行人从广州坐大船出发,第一天气氛热情洋溢,夜里一大群人痛快地吃喝,好不惬意。

第二天,杜爷爷醒来,瞧见旁边的床位都没人了,出去一看,所有人一个个都在甲板上东倒西歪地吐着,全晕船了。

在海上走了足足十八天,他们才到达目的地。人在船上久了,不习惯陆地,刚上岸时脚都是软的,好像不会走路了,还需被人用力地搀扶着。

直到1973年年末,杜爷爷在坦桑尼亚待了将近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国。

当时的条件十分艰苦,而坦桑尼亚的高温、毒蜂、疟疾都是常见的事情,一位技术人员就曾因为暴起伤人的毒蜂牺牲了。

夜里,偌大的轨道车被不知名的野兽撞得砰砰乱响,也是常有之事。

大家都躲着动物,但他的一个同事,有段时间天天站在营地附近的风口上,试图捉几只飞来飞去的飞蚁来吃。

杜爷爷很好奇,找个机会一问,这位同事说,他无意中吃到了两只飞蚁,味道酸酸的,像是老家山上的一种野果,他在那里吃飞蚁,就像回到了老家。

杜爷爷也想家了,但是那年月非洲和中国之间通讯不便,别说电话,连书信都没法写。他只能偶尔拍个电报,也只有简单几个字——我很好。

1986年,杜爷爷又跟随团队前往尼泊尔,援助当地修公路。

当他远眺到珠峰,看到巍峨的身影隐藏在大片云雾中的时候,他特别想分享给家人,可家人都不在身边。

他只能默默点起一根烟,望向远方,家的方向。

了解完这些,已是十月底,第六次探访。人生回忆录的素材收集很多了,马上就可以制作。

但就在那时,杜爷爷突然右手轻轻抬起,在我的手背一按。

我感受到老人的手掌有些颤抖,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杜爷爷已先开了口:“你把被角掀起来,看一看我被锯断的腿。”

我没有想到老人会这样主动把自己的病足展示出来。

随着被子一点点退去,老人被截掉的腿就那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直以为杜爷爷被截掉的是一只小腿,但我看到的是整条右腿都被截掉了,一只裤腿空瘪瘪地瘫在床上。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杜爷爷说,当时情况是自己昏迷了,女儿没和自己商量,直接跟医生做了决定,自己一觉醒来就发现没了一条腿。

他其实接受治疗的结果,更知道自己当时再不抓紧时间截肢,整条命可能都没了。

但他心里始终没能度过那个坎,他好希望当时能有个机会,女儿们和他这个做爸爸的聊聊,一起想办法。

“我只是想和女儿多说说话,听听她们是怎么想的。”每次想到这儿,想到很多事情都没机会和女儿们多聊聊,他的心里就好难过。

我看见杜爷爷眼眶里泪水打着转,最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我仔细一想这话的意思,他分明在意的不是截肢,而是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疏远了。

他说这种情况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杜爷爷在外工作的时间远远多于在家的时候,这种情况在七八十年代,尤其频繁。

他去修铁路,每一次出门快则半年,慢则两三年。孩子们的许多事情,他都是通过妻子的转述才知道的。

“回家是很高兴的事,看到孩子们也很高兴。”他眉头微皱,又长长叹出一口气,“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就说我家老二吧,71年我去坦桑尼亚修铁路,出发时她只是个小娃娃,还没我的腰身高,73年年末我回来,一照眼,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娃娃来串门,差点没认出来。两年多不见,长了二十多公分,像个小大人。”

说到这里,老人笑得脸上的皱纹凸起,却又是摇了摇头。

他心里分明有对女儿的愧疚,但硬是不当面表露表露出来。

有时长期在外后回家,他在村口就和人频频打招呼,脚步轻快得好像要飞起来。

“但一到家,我的笑容又少了些。老伴也说过我,要多些笑多些说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杜爷爷跟时而微笑时而摇头,“情感少外露,是我所理解的父亲,多赚钱,少说话,也是我从父亲那边学来的。现在问我,我是觉得不太妥,当时却没有多大的感觉,我那时就在想,天底下的父亲不都是差不多吗?都是多养家,少说话啊。”

他的孩子都是女儿,即便是都出嫁之后,他也没说过想她们。

他的妻子不像他这样死要面子,隔三差五就跑去看望女儿们,到这家住住,到那家住住,一边住,一边帮着带小孩。

妻子去看望时,他就跟着去,但还是不承认自己想女儿,“我身为大男人,一来不懂儿女情长,二来也真的说不出口,心里想着女儿们,嘴里硬说是不大会做饭,一个人在家不习惯,这才跟着一起来了。”

说到这里,杜爷爷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当然,如果老伴没去,我是肯定不会一个人到女儿家长住下来的,我不太习惯一个人去。”

但女儿们都打心底感激父亲,正是有他的栽培,她们姐妹几个才都在八九十年代全部考上大学,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有一回,她们给杜爷爷订了一个特别大的蛋糕,庆祝生日。

但杜爷爷却很不高兴。他告诉孩子们,自己没那么多讲究,她们小时候他长年在外面工作,照顾她们的人主要是妈妈,要对妈妈多上心一些,多和妈妈说说话。

妻子在世的时候,杜爷爷和女儿就通过孩子她妈传递声音。后来妻子不在了,老人的心事,女儿们不知道。女儿们在意的事,老人也不大清楚。

“我其实不了解我家孩子们的想法,她们越大,越喜欢跟她们妈妈说话。好多事情都不跟我说。”他说着,却皱起了眉头。

我终于知道杜爷爷的人生遗憾是什么了。

杜爷爷和女儿之间的遗憾,让我想起了我和老爸之间,几乎也是这样。

明明距离那么近,却总是无法靠近。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做父亲的都是这样,好像普天下的父亲都长了一张异常严肃的脸,我有一个朋友甚至和我说,他小时候从没有见父亲笑过。

老爸以前很忙,我和他之间的交流很少。妈妈去世后,老爸变得尤其沉默寡言。

我们平时的聊天更像是为了完成任务,谈的都是事情本身,不涉及任何情绪。事情谈完了,就走了。

和这样严肃的父亲相处,我一句也不想多说。

听说老爸年轻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身上,他也把很多事情藏在心里。

爷爷多次询问,见他不吭声,忍不住抱怨说,很多事你都不跟我说,也不告诉我怎么想,我们是一家人来的,搞这么生分做什么呢?

三十年后,类似的说辞也从姑姑那边传了过来。

老爸跟她说,我这个最亲的骨肉,很少跟他聊事情,我很多想法他都不知道,有时想帮着做点什么,不知从哪里做起来。

其实小时候,我常常黏着他,那时候的老爸很像一个大小孩,我们会一起玩。

慢慢的,事情发了一些变化,可能是生活的重担越来越重,让他变得不苟言笑。

后妈来到我家之后,对我们很好。我曾多次听老爸说,希望我们多体谅人家的难处,多和人家通音讯。

怕我们没记住她的生日,每次快到生日了,他甚至会专门打电话提醒我们,以免我们疏忽了这些。

但老爸自己从来不过生日和父亲节,我们兄妹几个各自送红包礼物,他都是婉拒,觉得没必要。

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在电话里祝老爸父亲节快乐,私底下练习了很多次,但拿起电话心里依然慌乱,明明看熟也背熟了,还是怕说错话。

我专门挑了晚上九点打去,就因为那个点聊天方便,不会被打断。

“爸,吃饭了吗?”我明知故问,可是一开口就紧张起来,只好想到什么就立刻抓出来充数。

“这么晚肯定吃了饭啊,是有什么事吗?”

那时候,我打电话给他常常是与生活费相关,其次也是问家里很具体的一些事情,很少是闲聊。

“也没什么事的……”我极力克制紧张,尽量平常一些去说,“就是……就是今天是父亲节嘛,咳咳,我就想打个电话给你,祝你节日快乐,身体健康,顺顺利利的。”

电话对面,老爸很惊讶,我匆匆忙忙挂了。

第一次的父亲节祝福,父子俩就这样尴尬地收尾了。

其实不是老爸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把我和老爸之间的故事告诉了杜爷爷。他听完之后,半晌没说话。

但愿杜爷爷听懂我的话外之音。

在第七次探访时,我们带杜爷爷去了医院的空中花园活动。

那天的风有点大,老人右侧的裤腿空空荡荡的,在阳光下一阵飘动。他从来不会把腿像这样展示给大家看的,看来是不在意腿的事情了。

或许杜爷爷就没在意过自己的腿,他只是担心,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和女儿们本不多的交流会变得越来越少。

来之前的一天,我很晚才睡,眼里有血丝,气色也不大好。他见到后,第一时间就问我,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好像很疲倦呢?

知道我熬夜了,他多次叮嘱我减少类似的行为,话语有些颠来倒去的念叨。还伸手过来摸摸我的手背,确认是凉是热,是否穿暖和。

回到房间后,门外进来一个白衣护士,她笑着跟老人打过招呼,然后给他测量了血糖,动作手法娴熟。见老人的精神有些差,还专门叮嘱了几句,平时多注意休息。

护士离开,杜爷爷转过身来说,刚刚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上次掀我被子的,我已经原谅她了,一把年纪了和孩子计较什么。

从这次开始,我觉得杜爷爷好像开始改变了一些,不再是那个板着一张脸,让人感觉难搞的老人了。

临走时,我转告杜爷爷,我们的探访正在收尾的消息,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正式的探访次数只有2次了。

老人愣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也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的。”

后来我了解到,杜爷爷的女儿们发现父亲变了,最明显的一点是,杜爷爷比以往更主动给孩子们打视频,也更愿意多聊一会,而不再是像以往一样,聊不了几句就匆忙挂断。

原本他主动和我谈起女儿的次数并不多,还总是皱眉头,但渐渐地,他开始经常聊起女儿成家的事,以及外孙们的学习。

一说起女儿们,杜爷爷变得语气更加亲切,目光更温柔。

第九次探访,是正式探访的最后一次。

杜爷爷忽然提到自己离开湖南老家很久了,自己还藏有个想回老家看看的愿望,但不知道要不要跟孩子们去说,怕说了可能引起争执和矛盾。

能看得出,他的孩子们一直不知道他有这个心愿,他也想知道孩子会怎么想。

我很确认,杜爷爷的女儿们对他很好。发现糖尿病变严重后,起初杜爷爷只想在湖南当地做治疗,至于成不成就听天由命。是大女儿二女儿劝他来广州,她们的生活重心在这边,内心一直对不能常常照顾老父亲有愧疚。

后续的治病住院生活里,那杜爷爷一辈子积蓄花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担心后续的医疗自己会搞不定。女儿们纷纷安慰他,“放心吧,爸爸,有我们呢,您就安心治病养身体。”

我告诉杜爷爷,孩子们喜欢你,关注你,你有想说的话为什么不试试和她们说呢?

老人点点头,好像听进去了,说会找机会试试看。

告别杜爷爷之后,我马上想到了老爸,有话错过就没机会说了,我不想像我爸和爷爷那样。

爷爷去世后,老爸和二叔忙前忙后,到老人的灵柩前大部分时候都沉默不语,只早晚各上一份香烛。不像我们,伤心难受了,就往老人灵前跪拜,又或者跟着几个弟弟妹妹,在袅袅的烟雾里一起回想老人的事。

爷爷出殡前一天夜里,烛火摇曳,雨滴不住地往地上掉。

按平时的作息时间,我老爸应该是睡了的,但那天没有。

在那偌大的祠堂里,他久久地蹲在灵柩前的香烛旁,不停地叹气,任涕泪悄声往下掉。

我在旁边看着心情非常复杂。想安慰,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后边,我小叔把我拉开了,说是留一点空间给他们。

第二天,事情都办好了。晚上吃饭,老爸起初和其他叔伯同坐一席,后来他一个人出来独坐,闷头喝起酒来。

喝到最后,他开始哭,等我凑近才发现,他嘴里颠来倒去,含含糊糊地只有一句。

“我爸爸没了。”

我跟他说,“爸,我们回家吧。”

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我,呆了一下,跟着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路很黑,我们只是静静地走着,很久很久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传了出去。

有些机会错过了,那些关于想念与关心话,就再也不能对那个重要的人说了。

12月20日,是人生回忆录交给杜爷爷的日子。和我们前面几次见面一样,他很注重个人的形象,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

我们把做好的册子一页页展示了出来,然后郑重地交给了他。他很激动,到他发言时,一度声音哽咽。

我终于赶在杜爷爷离开之前,让他和女儿之间关系变得更好。

我很羡慕他们的这种变化,我希望我和老爸之间,也能变回小时候亲密的样子。

老爸得空时,喜欢在客厅里坐着,每当遇到老爸单独在客厅,我一般不会在里面待太久。

工作以后,家对我来说更像一种束缚,自己的生活习惯与老爸越差越远,最简单的例子,不管什么理由,我连懒觉都不能睡。

类似的感触积累多了,有一回,我甚至想着过年也不回家。

老爸专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起初是旁敲侧击问我是否卖票了,后来就直接催了,假也在放了,一个人老留在广州那边干嘛,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才热闹。

但那时我觉得,团不团圆也没什么分别,一个人不也是一样过年吗?

遇到杜伯伯的那年,我想了想,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老爸还是习惯在客厅,我会专门在客厅逗留久一点,找话跟他,问问家里桃园的收成,猪场的开销。

客厅有个收纳箱,里面放着老爸用了三年多的旧手机。有一次我无意中点开里面的相册,大部分都是家人的相片和外出游玩拍的风景。

突然,有张大象的相片让我心跳加快,看它的模样神情和周边场景,非常像我两年前去广州动物园时拍的那头亚洲象。

我心里正疑惑,新翻动的相片接二连三地出来了一些我朋友圈发的图片,有跟妹妹她们去华山的合照,也有和朋友去喝早茶的留影。

我这才意识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老爸都是通过我的朋友圈了解我的生活,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他默默地把一些相片保存起来,隔段时间看一下。

我原本对发朋友圈非常不在意,但打那之后,开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生活日常发到朋友圈。

我知道,很多人对这些琐细的事情不感兴趣。但那有又什么关系呢,我老爸想看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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