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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一个残疾人用时14年,扫除当地黑恶势力|八卦警探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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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故事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1-7-22 22:29:57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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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天才捕手一直有在刊发犯罪故事。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人问我,为什么刊发那么“阴暗”的内容,我的回答是,我们或许不喜欢自己所看到的,但这不是我们背过脸去的理由。

罪案故事的意义,就在于让普通人也看到人性善恶,避免悲剧的发生。

但我刚刚收到了这样一条留言,琢磨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

正与邪,善与恶,又该如何去定义?

看了越多的罪案故事,我越难武断地去定义一个人的善与恶——父亲染上毒瘾再强戒,只为了给戒不了毒的儿子做个榜样,但他曾经又是种植鸦片的花匠;一个发廊女老板,为地震灾区慷慨捐了巨款,却没人知道她平时怎么虐打发廊里的小姐。

我想,善恶或许是难以定义的,因为体现它的人性是复杂的。

但也正因为这种复杂,才有了让我们去深入了解它的必要。

今天的故事里,你会看到一个普通人,如何变得狡黠凶狠,最后又如何被唤起了一些良知。

如果你一直看到最后,或许不能铁齿地定义善与恶,但距离我们了解这个世界,了解人,是又多了一点点的进程。   

大富豪夜总会一共七层,耸立在步行街上,通体金黄,犹如皇宫。

指挥停车的保安身穿整洁的制服,入口的迎宾小姐仿佛走秀的模特,在这里无论是哪一种服务人员,都要求长相端正,用来装饰这里的与众不同。

只有一个人是另类。

他是个残疾人,左胳膊断了,身体佝偻,头发白了大片,走路像个醉汉左右摇晃。整日蓬头垢面,保安服穿上就没脱过,既不替换也不清洗,时时散发出馊味。

他本是厕所清洁工,因停车场的看门人车祸身亡,公司临时拉来他凑数。

他几乎不参与集体活动,也很少跟同事交流,一张苦瓜脸,看不到第二种表情。同事和他打招呼,他要么点头示意,要么低头走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下班后,大家都在喝酒打牌,他唯一的爱好是去健身馆练拳。

健身馆是夜总会供保安训练体能的,但保安只在上岗前进行训练,上岗后就不再来,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健身馆空无一人。

他成为保安后,常常泡在健身馆,健身馆不关门,他就不走。

打拳的时候,他眼睛死死盯着沙袋,佝偻身体握紧右拳出击,身体一摇二晃配合发力。

因为只有右手,他出拳力气不够,拳头像雨点一样戳向沙袋。出了满身大汗,沙袋却没有多少反应。

气急败坏的他抬脚猛踹沙袋,却失去重心摔倒地上,痛得咬牙切齿。

健身馆教练规劝他放弃,他听不进去,重复着击打动作。冲动的结果是右拳肿得像熊掌,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累得气喘吁吁回到宿舍睡觉,他就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一个画面,混乱的人群里,有人拿着刀砍他,只听有人在喊:“龙哥快跑!”

他从梦里醒来,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我要复仇。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叫成金龙,是因为仇家可能随时会追踪到他。

在外人看来,成金龙这个残疾人窝窝囊囊的,太好欺负了。

和他搭班的保安,总是迟到早退,让他代值班,他嘟囔着发牢骚,换来同事连珠炮的恶毒辱骂,就低三下四赔礼道歉。

残疾的他工资也就是正常保安一半,还要被队长以买烟买酒的由头克扣,而帮人代买烟酒代领快递,还是他。

一次到了开饭点,别人都在排队打饭,成金龙却找不自己的碗。他问遍所有同事,却没人看见。

他翻箱倒柜寻找,在狗舍找到了饭碗。他什么都能忍,唯独尊严被践踏不能忍。他摇晃着身体跑进饭堂,歇斯底扯着嗓子骂:“那个狗日的拿恁爹的碗喂狗了,给我滚出来!”

人群里蹿出个一米八个头的保安,两只臂膀张开像螃蟹的大钳子,说话声如洪钟:“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着吧,你的命如狗贱。”

成金龙不等对方反应,迅速挥出一拳。不料对方吃了拳却像没事一样,反手掐着成金龙摁倒在地上,逼他道歉。

成金龙不求饶也不吭声,最后是众人阻止,才结束了争斗。

这件事的结局,是成金龙被夜总会开除了。

失去经济来源,成金龙找工作异常艰难,只有垃圾站愿意收留他。

那是个远离市区的黑作坊,打着垃圾回收的名义收购病死的家禽和牲畜。动物尸体和食物垃圾腐败的气味,让整个回收站都笼罩在恶臭下。

成金龙在这里捡尸体,需要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戴硕大的头盔和三层医用口罩,手上套两层橡胶手套。

走在垃圾堆里,头顶苍蝇密密麻麻像下雨,蛆虫从动物流出的尸水里爬出,一不留神踩到那些恶心东西,恶臭会穿透层层防护,直钻口鼻。

他用手扒拉垃圾,仔细挑出动物尸体,快速扔进传输带。他左臂悬空,有时苍蝇和蛆虫就会顺着爬进左臂袖筒,搞得狼狈不堪。

想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成金龙就想去杀人。

他从没和人说过,自己曾是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辉煌的时候手下小弟四五百人,名下有夜总会、饭店、洗浴中心等企业,身价过千万。

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害他成了这样。

2005年6月16日,城区北关,现场跟恐怖袭击一般惨烈,一名又一名男青年倒在血泊里惨叫呻吟,砍刀、木棒、碎酒瓶和残肢散落一地。

成金龙和他的小弟们正在和对方厮杀,但很明显对方势力更强大。手下小弟要掩护成金龙逃跑,就在这时,锋利的刀光朝成金龙砍来。

他本能拿胳膊抵挡,左胳膊被当场砍断。

不等成金龙喊疼,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朝成金龙刺过来。小弟挺身向前挡住,刀子刺入小弟腹部,鲜血顺着刀槽流出。

“龙哥快跑,你想看着我死吗!”小弟脸色苍白紧握尖刀。

成金龙逃了,像条落水狗一样逃到了广东。

在广东一直躲了十年,2015年4月,成金龙才做好复仇准备,回到仇人的势力范围,那座阔别多年的鲁西南小城。

一别十年,小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狭窄破损的城区马路拓宽为双向八车道的柏油路,道路两边多了许多高楼,街上都是汽车,颇有大都市的气派。

在出租车上,成金龙开始向司机询问一个叫周大铭的人。提起周大铭,司机打开了话匣子。

周大铭是有名的生意人,多次受到省长市长接待,也斩获诸如优秀企业家、十大杰出人物等多种殊荣,甚至周大铭励志图强的故事被拍成纪录片在省内媒体公开报道。

但司机却说周大铭是当地最大的黑恶势力,靠武馆起步,无恶不作。

城区一直流传着:“城里黑不黑,周家说了算”。

有一次,周大铭强占国有土地建成大酒店,城管局组织二百多人的执法队伍强拆,周大铭组织徒弟跟城管执法人员对抗。整条路被周家徒弟的私家车沾满,交通一度瘫痪,交警都指挥不动。

政府只好让步撤走大批执法人员,最终按照合法建筑包赔周大铭上千万的土地补偿金才算告终。

“这社会就没这样,法律都是给没本事的人定的,治不了周大铭。”出租车司机说。

成金龙打车去了县城最好的洗浴中心。不多时出租车停在一处装饰豪华的建筑面前。成金龙对此地记忆颇为深刻,这当年是自己的地盘,但此刻店牌却是陌生的字样。

刚进店门,就有服务生迎上来介绍服务。

没人认得成金龙了,出发前他做了精心准备,安装了假肢,微整了脸部,根植了毛发,身材也有消瘦,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尤其一口标准的广东话,足以让人当成南方人。

成金龙进了包厢。包厢放着轻柔的情歌,居中一张粉色圆形大床,全塑胶床垫,坐上去就压出一个大坑,躺在上面犹如散了架。

一名穿文胸和短裤的女人走进包厢,她给躺在床上的成金龙按摩,多次试探性让成金龙增加服务,成金龙以担心被警察抓的理由拒绝。

女人嘴角上扬轻蔑地说,警察压根就不敢在周大铭的洗浴中心抓人,即便被抓周大铭也能把人毫发无损的捞出来。

成金龙提议,不用出卖身体就能多赚钱,只要女人能提供他想要的信息。女人乐开了花,当即表示一定如实告知。

从女人嘴里成金龙获知,周大铭对自己的小弟进行血洗,多名骨干人员被砍伤,甚至被砍死。

女人越讲越带劲,嘴里甚至蹦出辱骂成金龙的话,“成金龙就是缩头乌龟,自己做孬种还要连累手下小弟。”

成金龙脸色平静,却暗暗攥紧拳头。

他向女人打听马四的消息。马四是他当年最信任的小弟之一。但他不知道马四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忠于自己。

女人称认识马四,但不知马四的具体下落,可以帮忙寻找,只要能给够钱。

三天后成金龙跟女人再次见面,女人递给成金龙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是马四的家庭住址。

那是一片破旧小区,土房瓦房杂乱无章地排在一起,各种电线光缆随意纠缠着,窄小的巷子不断有生活污水流出,不时散发出恶臭,乌压压的苍蝇直冲人的眼睛。

院子里堆满了柴禾,鸡鸭随意走动,到处排泄粪便。这里看不出是人住的宅院,更像家禽居住的禽舍。

成金龙见到马四,两人相认,抱头痛哭。

成金龙逃走后,周大铭手下砍断马四一条腿,要挥刀砍马四脖子时,情急之下马四说出成金龙保险箱的下落,捡回一条命。

周大铭离开后,惊慌失措的马四顾不得治伤,连夜带妻子回了老家。

而当年帮成金龙挡刀的那个小弟,则被打成弱智,被家属接回老家农村生活。

听到这里成金龙心痛如刀绞。

成金龙试探地问马四,是否愿意跟他一块,除掉周大铭。马四被周大铭害得终身残疾,早就恨之入骨,想要复仇。

这时他抬头噙着眼泪说:“只要龙哥挑头,我愿意跟着干!”

三年后,2018年,黑社会的冬天来了。

街头上纹龙画虎的小混混一夜间消失了,各类门头的小额贷款公司不见了,酒桌上炫富炫权的没了,酒店夜总会卖淫溜冰的也跟着不见了。

酒店、夜总会关门了不少,一些仍开门的,滚动播放“全力支持扫黑除恶”的宣传标语。

我作为扫黑办成员,清楚记得当时收到不少周大铭涉黑的举报信,但内容大多抽象笼统,有价值的证据材料很少。

省扫黑办再三要求彻查举报线索,一旦查实务必立刻立案侦查。

但在办案系统输入“周大铭”、“皇朝夜总会”、“聚众斗殴”、“故意伤害”、“寻衅滋事”等关键字,全面梳理辖区十年来的刑事治安案件,查询结果不尽如人意。

与“周大铭”相关的案件查询结果为零,与“皇朝夜总会”相关的伤害类案件有二十余起,治安案件大多调解处理,刑事案件大多处于立案状态,侦查处于停滞状态,少数案件对犯罪嫌疑人采取取保候审后便没了下文。

只有将查询时间提前到二十年前,我们才在众多陈年老卷中,找到两本聚众斗殴案的案卷,找到了突破口。

2005年,在“长兴武馆”附近,有两伙人纠集多人与另一股恶势力持械斗殴,将对方数人砍伤,两人被判刑入狱。

作案动机显示为发泄私愤,但发泄私愤持械群殴并致多人轻伤,明显有违常理。

梳理社会关系后我们发现,两伙人系周大铭徒弟,但出事后就跟周大铭断绝了来往。他们已经承担刑事责任,警方没法再对他们进行追责,两人也拒不配合警方调查。

追查线索中断,侦查工作开展两月有余,始终原地打转,没能收集到更多有关周大铭组织犯罪的证据材料,侦查陷入僵局。

这年年底,我们又收到了一份举报信,称2005年的一起特大聚众斗殴案组织者就是周金生,随信邮寄的还有一张在断臂的彩色照片。

这起斗殴案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一直是警察心里的一道坎。当年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幕后两大势力是周大铭和成金龙,可是成金龙失踪了,周大铭也出示了不在场的有力证据。

最终法院以聚众斗殴罪判了在押的十多名落网人员,幕后组织者却始终逍遥法外。

案子虽然破了,但群众根本不买账。有人指着鼻子骂:“几百号人当街聚众打架,结果只抓到几个喽啰顶包,这也太儿戏了。”

顶不住舆论压力,公安局以工作开展不力的由头处分了多名办案人员。群众骂,被处分,办案刑警气得咬牙切齿。

时隔多年后,这封举报信又把这事揪了出来。可是举报信是匿名的,警方无法确定举报人的真实身份信息,也无从核实信件真实性。

但从断臂照片来讲,举报人应该是当年的参与者或者是知情者。我们从档案柜最上层角落取下尘封多年的卷宗材料。

五十本案卷材料摞在一块足有半米多高,笔录纸已经泛黄,因蛀虫叮咬部分纸张出现破损。

但我们还是无法找到周大铭犯罪的直接证据。

就在警方对周大铭调查陷入僵局时,一封信息量更大的举报信再次寄到我们这。

跟随举报信来的还有一个U盘。U盘内详细记录了有关周大铭的犯罪照片、银行转账凭证、伤情鉴定意见等,标注了具体精确的时间,经过查证全部属实。

到了2019年5月的一天,一个断臂的男人主动来自首。

他说,我叫成金龙,举报信是我写的。

在办案区,我见到成金龙。

他快50岁,一米七的个头,虽然身材瘦削,但腹肌发达突出,留着干练的毛寸头,左臂空荡荡的。

成金龙看人的眼光比较温和,说话也不急不躁慢声细语,单看形象很难将他跟社会大佬联系在一块。

听我的口音,成金龙判断我不是本地人,我说是从农村来的,成金龙微笑点头,随后向我袒露了心声。

1987年,成金龙16岁。他生在农村,家境贫寒。

在村里,他们一家因为是逃荒来的外来户,从爷爷辈开始就受尽欺负。为了改变命运,他决定去习武。

那年月,武术是小地方养家糊口的不错选择,人们普遍选择会武术的押运贵重货物,有武术功底入伍优先,优秀的练家子甚至可以被举荐当武术演员。

成金龙经人引荐拜了一个叫周耀宗的人为师,武馆在城郊一处大院内。

在所有武馆中,周家的长兴武馆在当地最负盛名,在80年代,周家徒弟最多的时候一度突破一万人。

周耀宗告诉成金龙,学武先学武德,武术是孝悌正义、扶危济贫、除暴安良、强身健体,而不是恃强凌弱。

成金龙听说,师父就曾大义灭亲。外甥打伤人跑进武馆避难,他把人交给警察处理了。在周耀宗严格管控下,周家徒弟不仅奉公守法,还积极帮着警方提供违法犯罪线索。

但周耀宗对武术教学苛刻到变态地步,徒弟做不好扎马步,周耀宗就会拿皮鞭抽打。很多人受不了这份苦,没多久纷纷退学。

成金龙动作僵硬,身体协调性差,经常挨鞭子抽打,但纵使皮开肉绽,也咬牙坚持。

那时候,周耀宗的儿子周大铭和成金龙关系非常好。

每次成金龙跟着周大铭打架,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有一次对方的人拿砖头朝师弟砸过来,成金龙一把推开周大铭,砖头砸在成金龙头上。

师父是成金龙的恩人,可终有一天,年长的师父离世了。临别前,师父留下话,让成金龙能好好帮帮自己的儿子周大铭。

按照门派规矩,周大铭成为掌门后,成金龙改投在周大铭门下。

不料,师父刚死,门派就坏了规矩。

90年代是市场经济的年代,人们都去赚钱了,学武的弟子大量流失,武馆收入锐减,濒临倒闭。

不得已,周大铭带领弟子转行,做起夜总会安保,征地拆迁的工作。迅速增长的收入让曾经讲武德的武馆弟子迅速堕落,成为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的黑社会。

成金龙成了周大铭最有力的打手,毁掉了当地其余势力。为了奖赏他,周大铭把名下的洗浴中心和两家饭店交由成金龙管理经营。

由穷小子变成黑老大,成金龙过上了声色犬马的奢侈生活。他吃山珍海味,住独栋别墅,开豪车,玩各种女人。

成金龙的思想也出现波动,他认为自己应该与周大铭重新分地盘,不断挑衅周大铭的权威。忍无可忍的周大铭,决定清理门户。

一场大战之后,成金龙被砍断了手,逃去广东。

成金龙一直想复仇,无奈身体残疾,窝囊了好几年。他知道,要去复仇以这个样子可不行。

他继续坚持锻炼,每天跑步深蹲,锻炼身体协调性和柔韧性。体质增强后,又尝试单臂做俯卧撑,由浅入深,直到一口气做五十个标准俯卧撑,熟练打出一套拳法。

一天,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所学校正在招聘劝诫老师,有功夫基础者优先,包吃包住,待遇也不错,比当时自己捡垃圾强多了。如果能在那里任职,可以为复仇攒一点积蓄。

投递了简历之后,他收到面试邀请。

那是一所刚成立的特殊教育机构,位于一家废弃化工厂内,门口挂着红油漆写的校牌。

放眼望去是低矮破旧的红砖瓦房,校园空地长满野草,几个黄毛少年围在一块说笑,嘴里嚷着脏话。

教室是六间厂房,以前摆放产品的展台成了学生的课桌,椅子是长方形条凳。教师办公室是工厂会计室改造的,地面落满灰尘。

面试在校长办公室里,校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穿着职业西服,不过成金龙能隐约看见校长胸部露出的纹身。

校长向成金龙坦诚了一切。

这是没正规办学资格证书“黑校”,校长以前混社会,进过监狱。学生多是长期沉迷网络、打架滋事的叛逆青少年,老师负责对叛逆期青少年教育感化。

学校不管教师身份,也不管之前做过什么,只要能把学生教育好就成,学生转良的越多工资越高。

成金龙料定校长不会出卖他,也讲明了自己的身世。也许是相似的人生经历起了作用,两人一拍即合。

第一天上课,学生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只见讲桌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字迹:有多远赶快滚多远,别吃不了兜着走。成金龙朝学生笑笑,撕下字条。

“你一个残疾人,在这里装啥啊,小心我们扁你。”几个黄毛学生抽着烟叫嚷。

成金龙疾步走到黄毛身边,夺下其中一人手里夹着的烟头,用中指和大拇指夹灭烟头。

“你这群兔崽子,年纪轻轻学人抽烟混社会,是不是活腻歪了?”成金龙拍着桌子,“老子当年混社会被人砍断手臂,狗日的也想试试啊!”

他脱掉外衣露出残肢,教室彻底安静下来。

成金龙给学生立下规矩,感觉自己牛逼的可以找他单挑,如果赢了可以在班里为所欲为,否则就乖乖听话服从管理。

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向成金龙发起挑战。

成金龙和他们拉开了架势,对方年轻力壮,但成金龙只用简单的锁喉动作就将挑事者轻松控制。又有人背后偷袭,成金龙单手过肩摔将偷袭者摔得死死的。

没人再取笑成金龙,学生都服了他。

当上老师之后,成金龙成了学生们最爱的老师。学生管他叫“大师兄”,私下给成金龙的教学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迷途导航”。

成金龙上课的特点是现身说法,他说曾提着一把砍刀从东城砍到西城,手起刀落跟切西瓜一样,那叫一个爽。

讲到被人砍掉胳膊时,成金龙露出断臂,让学生挨个查看。

“妈的,混社会就这个下场,你们再走我的路子,估计连命都搭上。”

经过成金龙的正确引导,当年就有多名孩子重返正规学校教育。而成金龙的复仇之心,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变化。

作为资深受害人,成金龙对混社会有着深刻的认知。做社会大哥看似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实则都是表面的虚假辉煌,朝夕之间就可能易主。自己被砍掉手臂,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前他只想杀掉仇人,现在看到这么多孩子们前赴后继,觉得做黑社会风光,自己的家乡也一定还有这样的青年。

他现在不光要除掉仇人,还要连根拔起,把整个黑社会都除掉。

可他只是一个断臂的残疾人,光靠自己是不够的。

给他出主意的人就在学校里。

学校因为随时可能被查获取缔,所以聘请了一位刘律师做法律顾问。

刘律师是个刚毕业的落魄律师,接不到什么案子,只能来这种地方挣钱,郁郁不得志。

成金龙将学校发放的工资和奖金攒下来,经常买烟酒招呼刘律师,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

刘律师告诉他,可以通过法律击败对方,并做了专业详细的分析。

此后,成金龙每天除了上课就是钻进宿舍,整理举报犯罪的材料。他了解到要彻底打垮一个黑社会,必须有犯罪证据支撑。

要搜集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老家,找到帮手。

但回老家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实在是一步险棋。

在老家找到马四之后,成金龙还找到当年周大铭最大的对手,三和帮老大老李。当年老李交给警方,判了十多年有期徒刑,对周大铭恨得咬牙切齿。

作为曾经城区的黑恶势力之一,三和老李人脉资源丰富,打听信息易如反掌,更重要的是他家底深厚不差钱,金钱铺路可以扫除很多障碍。

成金龙向老李说了自己深思已久的计划——选派卧底潜伏到周大铭身边,从内部收集周大铭犯罪证据。

选派卧底是当前头等大事,卧底要聪明圆滑,能随机应变,同时要保证忠诚不变节。

思来想去,成金龙选择了大姑家最小的侄子阿豪。原因是他对阿豪的品行能力了解,并且他是亲属关系不会轻易变节,最重要是他父亲身患重病急等用钱。

成金龙和老李跟阿豪谈了交易价格,酬劳上百万。前期支付一部分,事成之后支付余款。

一听到这么多钱,阿豪头点得像鸡啄米。成金龙警告他:敢反水就让你家破人亡。

成金龙跟随周大铭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周大铭,他负责对卧底培训。

他说,周大铭城府很深,从没见过周大铭醉酒,更不会在酒桌上谈工作;周大铭善于从言谈举止揣测人的心思,一定要谨言慎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成金龙将周大铭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世及其应对办法全部列在记录本上,让阿豪反复研究熟记,还悉心教授阿豪各种秘拍设备和通讯工具,直到娴熟掌握。

培训半年后,成金龙层层检验确认合格,将阿豪送到周大铭身边。

他们甚至导演了一场苦肉计。阿豪带着周大铭徒弟赶到成金龙落脚的广州出租屋,想要抓他。成金龙发现后立刻逃跑,阿豪带人猛追,追赶中阿豪拿砖块砸中成金龙小腿,成金龙瘸腿从后门逃离。

虽然没抓到成金龙,但周大铭决定收下阿豪这个徒弟。

就在成金龙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阿豪就出事了。

原来,按照事先约定,阿豪有三部手机,一部正常接打电话,一部与马四单独联系,一部用于储存收集证据。为此成金龙给阿豪办理了网络虚拟电话卡,查不出真实身份信息。

但有一次,周大铭安排人街头火拼,阿豪参与其中。因为走得匆忙,阿豪错把储存证据的手机带在身上,打斗时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滑出掉在地上,被马仔捡到交到周大铭手里。

阿豪吓得脸色苍白,心中默默反复祈祷。

好在手机设有密码,周大铭打不开,其他人也无法解锁。阿豪想解锁,担心被周大铭识破,始终保持沉默,内心却阵阵波澜。

周大铭赶着去医院看伤员,将手机扔进车里。阿豪趁外出买水喝的机会,钻进车里将手机解锁,清除所有保存的窃听信息。

确认清理干净后,阿豪迅速逃离现场,感觉小腿像得了软骨病,抬不动腿。

逃过一劫后,阿豪吵着不干了。最终成金龙和老李商量后,再给阿豪父亲次打了几十万汇款,才勉强同意继续卧底。

此后,他们对周大铭的监听长达三年之久,监听仪器遍布周大铭生活的各个角落,比如周大铭的汽车、卧室、办公室。

此后,负责联络阿豪的是马四。他们约定,马四不会主动联系阿豪,基本上每隔半个月通一次电话,每两个月见面一次。

见面的地点在电话里确定,一般定在人群密集的公园或商场。见面时两人装作互不相识擦肩而过,阿豪趁机将电子数据交给马四,马四将证据材料统一输入移动硬盘保存。

为避免身份暴露,成金龙隐藏在广东,遥控指挥。

残酷的斗争和屈辱的生活遭遇磨砺了他的心智,也塑造了他多疑的性格。他将马四安排在老李身边,就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制约老李,以防被老李当枪使了。

2018年扫黑开始的时候,成金龙也在监视警察一举一动。

他化妆潜伏到公安局门口,观察警方举动,望着出出进的平民百姓和戴着黑头套的涉黑人员,让明白扫黑除恶并非搞形式主义,是动真踫硬的真枪实战,心里有了底。

但过去了很久,警察却始终没有对周大铭行动。

在整理窃听材料的时候,他发现,周大铭跟很多政府官员保持密切联系,公安局部分领导也入股周大铭的公司,跟着他发家致富,甚至警方对周大铭的调查情况都在周大铭的掌握之中。

警察实行大兵团作战方式,耗费大力气去排查摸索线索,效果甚微,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成金龙等不及了,他决定鱼死网破,去公安局自首。

成金龙跟老李、马四交底,要拿着整理好的证据去公安局自首,遭到老李和马四坚决反对。

“这许多年我活得像个丧家犬,有生之年不能看着周大铭坐牢,我感觉生不如死。”成金龙坚定地说。

自首前,成金龙来到大姑家。在逃亡期间,他曾经回来看过大姑。他提出去给爹妈上坟,大姑买来扫墓用品。

当天,成金龙刻意换上崭新的黑西装。

爹妈坟头位于老家村头荒地。最初两座矮小的坟头几乎被抹平,成金龙发迹后出资对坟头加高,围了一圈砖墙,在坟头立了墓碑。但逃亡后坟头失去修护,再次陷入荒凉境地。

通往坟头的小路被野草覆盖,成金龙和大姑深一脚浅一脚缓慢行进。长年风侵雨蚀,高高的坟头沦落成一座长满野草的矮小土丘,保护坟头的砖墙也坍塌损毁。

成金龙点上三根香插在坟前,仔细将贡品摆好,跪在地上向父母磕头。行完大礼,成金龙没有立即起身。

“爹娘,你们的儿子明天就要去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的儿子没给你们丢人,以后没人再敢欺负咱们家,你们泉下有知要助儿子一臂之力!”

2019年12月份,我们跟周大铭见面了。他穿着笔挺的职业西装,头发打理得顺滑板正,面透红润,整个人看着特别精神干练。

我们拿出传唤通知书,请周大铭配合调查。他虽然面不改色保持微笑,但脸色明显黯淡下来。

最初周大铭极力否认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事实,等我们拿出一张被留置的决定书,周大铭像干旱的茄子苗瞬间都蔫了。

那是对县公安局一位副局长的处罚,他以前也是周家老爷子的门徒,在周老的帮助下,吃了警察这碗饭。因此,一直对周家的人特别好。

副局长承认自己利用职务之便给周大铭通风报信,教给周大铭提供逃避打击的方法。

面对扎实的证据,周大铭嘴上说着会聘请律师,还是在刑事拘留证上签了名。

随后周大铭的徒弟陆续被刑事拘留,周大铭名下的产业被关停。

几天后,在公安局办案区我跟周大铭再次见面。

他坐在审讯椅上,低头摆弄手指,两臂斑白,顺滑的三七分大背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白发的鸟窝发型。等我叫他的名字,周大铭缓缓抬头,脸上挤出尴尬的笑。

“我能否见成金龙,这些年我的心一直很痛,我想向他当面道歉,或者补偿一笔钱算作赎罪。”周大铭恳求我们。

我们把周大铭的请求转告成金龙,成金龙沉默了很久,拒绝了,“要见的话法庭见吧。”

最终法院做出判决,周金生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罪、强迫交易罪、组织卖淫罪等多项罪名判处无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组织成员也被判处三到十年不等的刑罚。

成金龙因参与黑社会组织犯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如他期待的那样,周大铭被扫除之后,本地至今再也没有出现黑恶势力。

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成金龙来自首的时候会是那副模样。那天的他根本看不出是犯罪嫌疑人,坐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就像打了胜仗的士兵。

我们将成金龙送看守所的路上,他哼起铁道游击队的小曲:“西边的太阳就要下山了……”

成金龙的复仇到底是为了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是一个难定善恶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为当地做了一件好事。

其中的善与恶,你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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