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死71人后成为网红，被当作正义的化身 | 天才档案10

  

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个新词：使命型连环杀人犯。

我一个经常记录犯罪故事的人，一直对世界各地的连环杀手很好奇。在我看过的研究资料里，按照杀人动机，连环杀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幻觉妄想，大多是精神错乱的杀手，常根据自己心里的声音或者指令杀人；

物质型，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财物杀人；控制型，折磨受害者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控制欲，会保留受害人的物件或者器官作为收藏；

但最让我感到意外的，就是使命型杀手。他们当中很多人，是被社会怂恿着去杀人的。

在某些地区，因为社会不公，不少人会期待杀手降临，匡扶正义。一些人受到这种氛围的鼓动，走上犯罪之路，自诩为“义警”。

今天的这个故事，就是这样一个使命型杀手。据他自己交代，他自称在16岁到18岁期间杀了上百人，但半个国家的人都称他为“英雄”。

他坐了30年牢，在2017年重获自由。   

“你是否承认自己的谋杀罪名？”

杀手佩蒂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被锁在床上动弹不得。周围是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以及询问他的警察。

在警方指控他要为18起杀人事实负责时，佩蒂扬了扬嘴角，“就这？”他很失望，“我至少杀了100个人。”

只有18岁的“杀手佩蒂”是个传奇，从16岁那年起，他的名声就响彻巴西各个贫民窟的街头。

他蹲在路边，劫持给富人区运送食物的卡车，把食物带到贫民窟喂食饥饿的流民；他保护女性，杀掉那些欺骗或伤害了她们的男人。

关于他的新闻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不计其数的人对他绿林好汉一般的举动着迷。

在被锁在医院的第25天，贴身看守佩蒂的警察解开了他的锁链。警察告诉他，介于他的身份，现在给他两个选择：

第一，实行保护性拘留，让他和别的犯人分开；

第二，和其他犯人一样，关到普通监狱去。

“普通监狱里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你的光临。”警察阴阳怪气地说，“毕竟，他们的朋友，兄弟和儿子统统死在了你的手上。”

佩蒂选择去了普通监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警察押送佩蒂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抓住了一个猖狂作案的连环强奸犯。佩蒂一上车就注意到了他。

警车缓缓开动，佩蒂看着眼前的男人，像猎人发现了猎物，咧开嘴贪婪地笑，扑了上去。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即使双手被锁住，他也可以在短时间扭断对方的脖子。

警车停稳后，警察打开车门。只有佩蒂一个人走了下来。看着车厢里强奸犯扭曲的身体，警察又缓缓关上了车门。

舆论再一次沸腾了。

佩蒂因为杀害18人罪名成立，被判了126年。人们都在想，这个传奇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年轻时期的佩蒂

巴西的监狱拥有着世界最暴力、最狂野的名声。而等待佩蒂的，是巴西最残酷的圣保罗监狱，暴力、死亡是这所监狱的代名词。

按照巴西的法律，不管犯了多么大的重罪、判了多久，也只会在监狱里呆30年。但在这个监狱里，很少有犯人能活过15年。

大家在等待，接下来的佩蒂是死于地狱，还是去改变地狱。   

打开监室厚重的铁门，狭小的空间混杂着难闻的腐臭钻进了佩蒂的鼻腔。

他环顾四周，踩着冰凉的水泥地板，心里盘算着没有床垫该怎么睡觉，那个不知道会流出什么液体的水龙头是用来洗澡的吗？

他突然停了下来。

眼前有一小块儿水泥地，只有这一块儿地方是属于他的。他明白这是自己的“新人福利”。

空地旁边的地面上有一个突兀的孔洞——这是监室的厕所，如果有人半夜在这里方便的话，他可能一个翻身就会亲到对方的屁股。

围墙之内，是囚犯们的天堂。

巴西的年轻犯罪率久居不下，造就了这里超过半数的男性犯人年龄都在20-29岁之间。他们身强力壮，大多数是毒贩，在监狱里，斗殴杀人可能都比洗个澡更简单。

还有狱警，人们用形容这里的狱警：残暴、冷漠、麻木不仁，说他们是虐待狂，是随时准备接受贿赂的腐败分子。

对于大多数囚犯来说，在这里，活命的方法就是加入帮派。为了地盘，这些来自不同城市的罪犯们会发动最惨烈的争夺战。胜者往往以割下敌首的头颅或者挖去他的心脏来立威。

巴西一名狱警要负责管理三四百犯人，警力严重不够，所以只要不伤害监狱管理人员，狱警对此根本坐视不管。   

监狱由于过度拥挤，囚犯们坐在窗台上

佩蒂在这里见到了比在贫民窟还肆意的黑帮生活。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杀掉他们，即使法律上是错误的，但在伦理上是正义的。”

他们需要被审判。

很少有人知道他现在是兴奋的。他偷了一把钢制的勺子，敲掉了勺子圆润的部分，把它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他有些躁动，耳边隐约还能听见黑暗中囚犯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他把小刀贴身揣好，小刀上慢慢传来了他身体的温度。

不久后，佩蒂用这把小刀，当众杀死了三个企图攻击他的囚犯。他猜测这些人是为了找他报仇的。囚犯嘴里不断冒出血沫，鲜血在向周围扩散。

囚犯们大多习惯了监狱里的搏杀，但这一次不一样，看到这样一场血腥的屠杀，监室里的时间静止了。

这场搏杀之后，佩蒂没有接受任何惩罚，回到了自己的监室。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没有死刑，那么就让自己成为执行死刑的刽子手，成为监狱里的法官，去审判那些不符合他道德准则的人，“我是死刑的倡导者”。

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他会把墙壁当作自己的敌人，用自学的武术，一拳一拳，重重地打在墙上，在上面留下自己鲜红的拳印。

甚至在确定目标后，他会花费数月时间去接近他们取得信任，然后一击毙命。

据说，在这段时期，佩蒂处决了40多名犯人。   

佩蒂的名声越来越大，他很享受声誉带来的快感。

渐渐地犯人们发现，他不杀人的时候，俨然一副老好人的形象：会分享食物给其他人，也会大笑着在白天参与他们的赌博小摊子；面对狱警和记者，也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即使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独处，但从不拒绝接近他并企图获得自己庇护的人。

监狱里没人敢惹这个狠人的时候，佩蒂开始学习读书写字，成为了图书馆的常客。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看懂自己粉丝的来信了。

佩蒂回忆时写到，他一周能收到多达50多封信件。这里有他的粉丝，有请求他杀在监狱里的仇人，有请求他杀了自己的，甚至有大量向他示爱和求婚的。

他看得最多的，还是请求他处决其他犯人的信件。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写得足够真诚，他会考虑顺手帮他们一把，但绝不接受被雇佣杀人的要求。

他享受着在走廊审视罪犯们的感觉，就像他曾经走在街头的时候一样。

他还不知道，他在监狱外面的绰号，已经变成了“惩罚者”，就是漫威里的那个英雄。

人们盼着他回来。

那时的贫民窟里，流窜着当今仍是巴西最大、最悠久的犯罪组织：红色司令部。

当时巴西政权不稳定，最开始，这是一帮政治犯是打着“拯救国家，重回自由”旗号，建立的一个绿林好汉。后来高层出走，搭上了毒品这条线后，彻底沦为无恶不作的黑帮。

他们掠夺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控制大量贫民窟作为据点，每到黑夜降临，就能看见拿着AK-47的匪徒在街上游荡，光明正大地贩卖毒品。

而当时的地方政府并不会帮助穷人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欺压他们。   

贫民窟和富人区仅有一墙之隔

还有隐藏在街头巷尾，臭名昭著的“行刑队”，他们大多由因劣迹而退役的军人或警察自发组成，打着清剿的名义，无差别在街道开火，经常射杀平民。

当地军警曾对一个乡下男人说他被捕了，让他跑。在他转身逃跑的时候，就把他杀了。而这个男人没有做任何事情。

在这种背景下，贫民的生命朝不保夕。巴西出现了很多专杀坏人、保护贫民的“好汉”。

佩蒂就是名声最大的那个，在媒体的渲染下，他在百姓眼里成为了最特殊的英雄。

他的精神医生对他评价道，他生命中最大的动力是“对自己的强烈肯定”。

但对于佩蒂来说，他的想法从来都只有一个：杀掉那些人是他赋予自己的使命。

他第一次感到这种使命，是14岁那年，扣动板机的时刻。   

1968年，巴西一个刺骨寒冷的夜晚。佩蒂躺在一幢豪宅旁侧的阴影里，紧握着枪，等待那个男人的出现。

他只有一个目的：完成他的复仇，即使他要杀的是这所城市的副市长。

佩蒂大名是佩特里尼奥，1954年出生在巴西的农村。他有一个在学校当保安的老爸，一个给富人家当佣人的老妈，还有六个兄弟姐妹。

他沐浴在暴力中长大。在他未出生时，醉酒的父亲狠狠地踢在了母亲的肚子上，导致了他先天头骨畸形，有一道深深的疤。

十三岁时，他试图分开正在殴打母亲的父亲，想吸引老佩的注意力，让他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可惜他失败了。

但他打小就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在上小学的年纪就扛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被送去祖父家的农场，十岁就开始屠宰鸡鸭等小动物。

他虽然身材矮小瘦弱，但祖父一家教育他要成为一个“男子汉”。祖母告诉他，被欺负了就要打回去，并强迫他喝下牛血：“喝下比你强大人的血，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直到他的老爸告诉他，自己被学校诬陷，开除。副市长没有经过任何调查就接受了一个保安的举报，那保安说，老佩偷了学校的东西，他看见了。

支撑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断了，老佩回到家，疯狂地酗酒和殴打妻子。

佩蒂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起了祖父家的教诲：你断我家人的生路，我就要了你的命。

在当时，巴西社会上有一些人会保护穷人，向欺压他们的政府官员复仇。

为了能完成这场复仇，他从祖父的仓库里偷了一把36口径的来复枪，背上军绿色的背包，一个帐篷和一把砍刀，钻进丛林，和毒蛇野兽相伴了30天。

他打猎、搏斗，直至那些野兽不敢再靠近他，只会围着他转圈时，计划开始了。

他手指扣在板机上，紧盯着前面隆隆作响的吉普车，那是副市长的座驾。

他已经想好，首先要制造响动引起副市长的注意，让他下意识寻找声音来的方向，这样才能瞄准他脆弱的胸膛。

其次，他要迅速逃离现场，然后装作没事的样子，先避避风头，再回到学校杀掉那个保安，最后逃到圣保罗开始新的生活。

如他所料，刚从车上下来的副市长，被他第一声枪响吸引，在惊吓中不自觉地面向了他。

瞄准，开枪，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副市长。

佩蒂有了一种异样的快感，和之前杀掉动物时的毫无怜悯的冷漠不同，这一次“我感觉到了正义，我感受到了为我和我爱的人复仇的正义”，64岁时他这样回忆了一切。

一个月后，佩蒂回到了曾雇佣父亲的学校。这段时间，他摸清了那个保安的行动轨迹。他静静地坐在仓库里，当保安推开门的时候，枪指向了这个男人。

他想起了自己的正义，决定向保安解释他为什么会死：犯了错，就要死。

他把保安驱赶到仓库正中央的椅子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保安慌了，流着眼泪乞求他的原谅。

“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佩蒂在怒吼，“我的兄弟姐妹因此挨饿，你毁了我的家庭，这不是公正。”

他复仇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家人。

他开了两枪，朝保安尸体上堆了些箱子和破家具，点了一把火。   

此后两年，佩蒂杀死了至少十几人，都是为了他所谓的正义审判。

那些他认为有罪的人，一部分是像副市长那样的，会欺负弱小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强奸犯。

他保护女人，是因为这些年他一直在受女人照顾才能活下来。

杀死副市长后，佩蒂逃到了圣保罗，这里拥有着全世界最大的贫民窟之一，没有水电供应网络，没有下水道。最大的特色，就是随处可见的毒贩。

在这个暴力与犯罪横行的城市里，毒品是生活的一部分，交易毒品就像交易香烟，警察根本不管。

佩蒂为生计走投无路时，被一名女毒枭收留，逐渐成长为一名打手和毒贩。

他似乎在“正义”和“生存”中，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会偷窃他认为罪恶的人所有的毒品，然后把它卖给“看起来是个正义的人”。

那些他认为有罪的人，越来越惧怕他。他的名声越来越大。

女毒枭死后，佩蒂在被小弟背叛前，收到了小弟女友的报信。又是因为女人，他成功杀掉了叛徒。

此后，他遇到了能接受自己过去的妻子，并即将有一个孩子。他搬去了里约热内卢，他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在被称作“上帝之城”的这里，他并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

在他妻子怀孕七个月时，佩蒂看到了他终生无法忘记的景象。

“我们会找到你的”，当他站在门口，看到墙上用血书写的大字时，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浸泡在血泊之中。他形容，那是从未感受过的愤怒，那种感觉就像“要烧毁他”。他确信他要复仇，再一次为爱的人复仇。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寻找那些他认为是凶手的人，用尽各种办法折磨他们，想撬开他们的嘴。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她自述，从圣保罗西部的山谷里来。

女人向佩蒂掀起衣服给他看。她的身体充满伤疤。她痛诉前夫如何折磨自己。“是我前夫杀了你的老婆。”

佩蒂说自己没有怀疑，反倒是自责没有意识到是那个男人干的。他认识那个男人，是一个大毒枭。女人告诉他，前夫将要在周六参加兄弟的婚礼。

佩蒂成功知道了凶手是谁，还需要招募一些帮手。

他对招来的两个人说，参加婚礼的男人们一人一颗枪子儿，但不能伤害到妇女儿童，“若你们开枪打死了她们，你们就是我下一个目标”。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三人蹑手蹑脚地越过了外面聚集的边唱边跳的狂欢者们，来到了婚礼主场门前，敲开了接待大厅的门。

他告诉接待他的老人，他是今晚的贵宾，请相信“他是今晚最受期待的客人”。

他们冲了进去，佩蒂用他12号口径的枪，等那个男人面对着他走过来。

一枪，正中胸膛。

佩蒂听不见人们的尖叫，只知道要完成复仇，就要杀掉参会的男人。他说服自己，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毒枭的帮凶，罪名等同于杀掉自己老婆。

屠杀开始了，他们一边把妇女和儿童赶到楼上去，一边玩命射杀在场的男人。直到子弹都打空，踩着他们的尸体走了出去。

这次屠杀后来被称作“红色婚礼”，7人死亡，16人受伤。在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妇女儿童。

屠杀过后，佩蒂感觉很平静，他再一次完成了他的正义。

很快，他的事迹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人说他是妇女儿童的守护神，有人说他是审判罪恶的杀手。

他很享受这样的名声。在“上帝之城”，可能佩蒂的名字比上帝还好用。

有时候，他甚至只需要和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坏人，因为坏人对他的眼神充满恐惧。

他形容自己是个“四有青年”：“我有钱，有道德，有尊严，有权力。”   

“红色婚礼”闹得动静太大，即使是那些腐败的警察也无法再忽视佩蒂了。

但佩蒂的日子似乎很潇洒：他勾搭上了一对双胞胎女孩，没事就去她们家的小酒馆坐坐。

一天，警察全副武装冲进了这家酒馆。在枪战中，佩蒂重伤昏迷。他知道是双胞胎的父亲举报了他，但没有丝毫记恨，“我在法律下是有罪的”。

不管怎样，即便进了圣保罗的监狱，他还是成为了里面的大哥大。

在监狱里，他一直期待着母亲来看他。后来他说，他始终确信，母亲会永远爱着他。

那天夜晚，他回到了监室，早早地躺在床上，一旁一直“嘎嘎”作响的破旧收音机也不像往日一样刺耳。

因为更早些时候，他见到了母亲。

那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但他发现，有些狱友表现得很奇怪：看见他经过的狱友，把收音机音量调低到只有贴在上面才能听见。

大家好像都在瞒着他什么。

到了第二天，监狱长叫他去办公室一趟，有话要对他说。

狱警给他戴上了手铐，但他可从来没有袭击过监狱的任何工作人员。路上的囚犯们看他走了过来，停止了窃窃私语。他感受到了诡异的沉默。

监狱长告诉他，昨天广播里说他母亲死了，是被他父亲刺死的。这件事监狱里的人都知道，可没人敢告诉他。

“你要是开这种玩笑，那可就没意思了。”他扫视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想从他们脸上知道，这是个玩笑。

监狱长说，他母亲还在太平间里，下葬前还能再见一面。

他踏进太平间时，所有人都举起了枪——即使他还被拘束着。母亲的遗体就在他面前躺着。他数了数，总共被捅了21刀。

他很冷静，没有想象中那么暴怒。回到了监狱，姑姑给他寄来了一个蛋糕，想为自己的弟弟求情。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把蛋糕分给了狱友和他们养的一只小狗。

分食了蛋糕的犯人不断呕吐，小狗在地下打滚抽搐。蛋糕有毒。

他发誓，要杀了父亲。

一天，他声称自己病了，闻讯而来的狱警没有丝毫防备。他缴下了狱警的枪，拿了他的钥匙。

另一间牢房的犯人们似乎听到了走廊隐隐约约的脚步，他们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然后看见了佩蒂。

他们默契地让出了一个通道。佩蒂的父亲老佩此刻就站在墙角，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躲藏。

佩蒂扑倒父亲的时候，父亲突然说：“你做的对，我的儿子。”

可他根本不想接受父亲的任何解释，他高高举起刀，一刀一刀刺进老佩的胸口，传出有规律的节奏。

那个从小家暴他和母亲，他从小惧怕的父亲，就那样被他捅死了。

“20，21“，佩佩蒂停了一下，悬住的刀再一次狠狠落下，“你要比妈妈多承受一刀。”他认为，这是父亲应有的惩罚。

佩蒂又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样便宜了自己的父亲。他拿着刀，把父亲的心脏挖了出来。

之后，他把枪和刀还给了那个狱警，自己戴上了手铐。

这个时候的佩蒂，官方统计的杀人数是71人，但这仅仅是有证据佐证他是凶手的数字。

1985年，他已经是监狱里最危险的囚犯。不得已，他被转移到一所离圣保罗80英里的精神病院。

这个精神病院里关押的都是最危险的犯人。   

佩蒂在这里度过了余下的刑期。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读书、写信，也会在房间里打沙袋，活动活动拳头。

他也和别的犯人起过争执，但当看护赶到时，却发现他只是踩在那人的脖子上，没有下死手。

他会梦见他杀过的人变成了各种动物找他索命，他的父亲就变成了一条蛇。但他说，不管来几次都是一样，“吾好梦中杀人”。

1998年，当地有名的连环杀人犯“公园杀手”，被送到了这里。他强奸了20名女性，11个被他折磨至死。

所有人都认为他和佩蒂的见面必然会有一战。“公园杀手”确实死了，死于一场暴动，佩蒂说不是自己干的。

在被释放前，佩蒂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被称作是模范囚犯。

但这并不奇怪。

在《连环杀手的怪诞行为学》一书，连环杀手按照杀人动机一般可以分为：幻觉/妄想型、物质型、控制/证明型，还有使命型。

佩蒂就是典型的使命型杀手。

通俗来讲，使命型杀手会针对一些固定的群体，典型的就是妓女。这类杀手有一种信仰，认为被杀的人是不洁的，是需要被消灭的对象。

但还有一种情况——童年的特定经历形成的特定印象，也会成为他们杀戮的动机。

佩蒂就是这个类型的代表。从小他目睹了无数次父亲家暴的时刻，直到长大以后，父亲“强大”的影子仍然在心中挥散不去。

在他眼里，父亲不仅是强大的标志，也是欺负弱小，欺辱女性的标志。他一路审判的罪恶，都是他“心中的父亲”。

他在监狱里杀了父亲之后，“靶子”消失了，随着时间的变化，杀人带给他的快感越来越弱，最后也就收手了。

2007年4月24日，他被释放出狱。他找了一家农场当保安，定期去教堂礼拜，还养了一条拉布拉多。

那个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这家伙背负了上百条人命，但邻居评价他是一个勤劳而虔诚的人。他出狱后从没和人发生过争执。

后来警察又找理由把他抓了回去，他没有反抗。   

2017年年底，佩蒂第二次出狱的时候已经64岁。他对自己年轻时的杀人行为有过解释，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一再强调自己是义警，只会杀掉有罪的人。

而当记者问他，是否已经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他回答“是的”，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罪名。

那段时间，有找他拍电影，有想给他写传记。   

第二次出狱后的佩蒂

几天后，他在YouTube上开了自己的频道，分享自己的经历，也会去点评其他的少年犯罪，试图用自己的名声去劝解大家，不要作恶。

但只要谈到杀人，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从来没有露出任何忏悔和同情。

他在网上最多时有上百万粉丝，最多的一条视频的播放量也达到上百万，这在YouTube算爆款了。

粉丝们在视频下的评论，大多是感叹他一路走来的传奇，但也会有人继续称他是英雄。

他在现实仍有大批追随者：会有粉丝在街头和他打招呼，甚至时常会被警察拦下来被邀请握手、合影。

当然，还有人不认同这个人，无论是作为英雄，还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的精神医生告诉他，他不是英雄，缺乏共情能力，是一个最完美的精神变态。他也告诉医生，医生无法理解他心中的正义和情感。

现在的巴西，在几次政府大规模武装清缴后，犯罪团伙儿安分了不少——但也仅仅只是将随时随地交易毒品改为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的交易罢了。

你仍可以在贫民窟街头看到武装的毒贩，运气差点儿还能遇到黑帮火拼。

那里的人依然在期待另一个杀手佩蒂的出现。   

佩蒂是一个超级杀人狂，但我无法像评价其它杀人狂一样，简单地说他是个恶魔。因为在一个法律几乎失去作用的国度，用法治社会的逻辑去评判佩蒂的行为，是脱离实际的。

让我们看看诞生他的那片土地发生了什么。

拉美的解放者玻利瓦尔曾预言：我们永远不会幸福，永远不会！自从五百年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拉丁美洲几乎见证了世界经济的腾飞，只不过是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用自己的血肉供养资本主义的繁荣。

它像机器一样被拆卸了，无论是地上丰富的物产，地下富饶的矿藏，还是源源不断的劳动力，都被先后出卖给了欧洲与美国。

《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一书中写道，“我们的统治阶级的舒适安逸就等于诅咒我们广大民众永远要过着牲口般的生活。”在佩蒂杀人的1970年代，拉丁美洲有两亿八千万人，其中近五千万失业或半失业（如佩蒂一家），近一亿文盲，半数人口拥挤在不卫生的住房里。

佩蒂的同胞，曾任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的霍苏埃.德.卡斯特罗说：“我——一个曾经受过国际和平奖的人认为，对拉丁美洲来讲，不幸的是除暴力之外别无其他解决办法。”

在这样的环境下，佩蒂这样的杀人狂，就是那个畸形的世界催生出的恶果。如果非要说在他身上看到了魔鬼的影子，那首先是因为，他活在魔鬼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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