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商华人陈永栽：深谙易经与兵法，危局中抓取大商机

文/湘北

在东南亚，尤其是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这四个国家，闽籍华商简直像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长期霸占当地首富的位置，其传奇的商业经历，在东南亚乃至全球经济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永栽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不抽不喝酒，却拥有菲律宾最大的香烟制造公司——福川烟厂和第二大啤酒公司——亚洲啤酒厂。此外，因为倡导科学养猪，并建成当时亚洲最大、最现代化的养猪场，陈永栽还被菲律宾中吕宋国立大学授予实用农业博土荣衔。他玩金融，是名副其实的“银行大王”在担任菲律宾航空公司董事长期间，帮助“菲航”起死回生，他一不小心又成了“航空大王”。进军中国房地产行业，他又多出“地产大王”的称号。

　　陈永栽涉足的行业，包含烟、酒、银行、航空、酒店、化工、金融、地产、保险、旅游、贸易、运输、养殖等领域，投资涵盖东南亚、美国、加拿大、英国、巴布亚新几内亚、中国等地，跨度之大，范围之广令人吃惊。而陈永栽把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因为不愿在拥堵的马路上消耗时间，陈永栽干脆选择直升机出行。60岁那年，他成功完成高空跳伞。勇于冒险，敢于冒险，就像是刻在他身体里的基因一样

　　然而，陈永栽从不认为自己成功，他只是有所成就，他曾说过，“流了五十年的血汗，才建立起来自己的企业。”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由弱变强……“成就”二字的背后，是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坚毅，以及他敢打敢拼的奋斗和超人的胆识。



第一次创业受挫

　　七十多年前，当4岁的陈永裁离开老家泉州晋江青阳居后宅村来到菲律宾时，谁也没有料到他能有今天。陈永裁父亲陈延奎早年下南洋，凭借自己的努力与才华，在菲律宾首屈一指的华人企业庄万益西部分公司担任总经理，收入稳定，一家人过得称心如意。陈永栽在此接受了基本的初级教育，并在父母的监督下学习文言诗文。

　　二战期间，陈延奎为了保护公司财产，试图将钱捆绑在腰间逃亡，途中被日军猛击头部，身负重伤。战争结束后，庄万益公司恢复旧业，而陈延奎重病卧床，无法正常工作，在老家休养一阵后，身体略有好转。考虑到一家大小十余口人需要供养，家乡偏偏又恰逢灾年，度日艰难，陈延奎不得不带上14岁的长子陈永裁重返菲律宾。

　　那段时间，陈永栽在“庄万益有限公司”旗下的烟草公司当童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切割和烘干烟草。白天，他忙着干活赚钱，晚上利用休息时间刻苦自学中学一年级课程，随后考入中正学院就读二年级，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菲律宾远东大学化学工程系，最后以半工半读的方式修完高中和大学学业。

　　毕业后，陈永栽在原来的烟厂担任实验室助理，由于踏实肯干，又掌握丰富的专业知识，不久就被提升为业务经理。对陈永栽来说，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如果长期在烟厂干下去的话，一定会受到重用，日后进入领导层乃至成为一厂之主都不是不可能。但陈永栽偏不挑这条看起来稳健的路走，他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建立烟厂，从而成为一厂之主。

　　当时烟草工业是菲律宾的民族工业，凭借烟草出口，菲国每年可以换取大量外汇。加上菲律宾本地 具有丰富的原料来源，烟厂只要经营得法，利润很可观。毫无疑问，陈永栽就是看中这点才打算自行创业。他在烟厂工作多年，熟练掌握香烟生产的全过程，又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具备超强的营销能力，天时地利人和，就差创业资金。

创办烟厂之前，20岁的陈永栽曾与亲友合伙开办玉米粉加工厂，但初次从商即以失败告终，受到不小的打击。不服输的他跌倒后又迅速站起来，用借来的本钱，创办了菲律宾第一家甘油厂，填补并控制了菲律宾的甘油市场。1960年，陈永栽发现菲律宾香烟厂需要的润滑剂甘油，都从外国进口，而生产甘油的原料椰子油与肥皂厂的废料“烧碱”，却随手可得。于是他千里迢迢跑到美国收购当时菲律宾没有的旧炼油炉，运回菲律宾，用它来提炼甘油，成本低，出产快，为他积累了不少原始资本。其后，他又与他人合伙经营化工原料，为日后庞大事业的开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烟草大王”实至名归

　　烟厂的启动资金不小，凭借甘油厂挣到的钱以及母亲向亲友、同乡筹借的70万港元，1965年，陈永栽与2位“庄万益烟厂”的同事一起，合资在马尼拉市郊购地建厂，取名福川，与英文 Fortune谐音，希望财富与运气能像河水般奔流而来。烟厂初建时，厂房简陋，设备落后，不少生产环节都得靠手工操作，陈永栽几乎每天都亲自到车间组织并参与生产。

　　内部环境恶劣，外部环境也很严峻。其时菲律宾全国已有四十多家烟厂，竞争很激烈。为了了解什么样的香烟在市场上销售前景好，陈永栽几乎跑遍了马尼拉所有的商场，经过调查发现，中档烟最受烟民欢迎。因此一款“高质量，并能赢得其他牌号，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中档烟”成为福川烟厂的生产目标。

　　“永久冰凉”是陈永栽创造的第一个中档香烟品牌。11岁进烟厂当杂役，之后又在烟厂产品研究室工作，在远东大学还特地选择攻读化学工程专业，这么多年与烟草打交道下来，他已经对烟草的生产、包装、营销了然于胸。但从一个跌跌撞撞小厂出来的新品牌，市场认知度十分有限，消费者并不买账，烟厂生存受到威胁。陈永栽经调查后将“永久冰凉”的包装外壳从黑色改为红色，生意竟一下红火起来，“永久冰凉”最先在南部畅销，其后热销全国。

　　好不容易打开菲律宾香烟市场，却又被196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台风将“福川”机器刮得七零八落，厂房千疮百孔。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陈永栽和弟弟、妹夫以及十几个从业人员，夜以继日地清理形同废墟的厂房。并以此为契机，将世界先进的制烟生产流水线和现代化的卷烟机引入菲律宾。之后，又不断引进先进设备，扩大“福川”的生产实力。20世纪70年代末，“福川”以无可争辩的实力成为全菲最大烟厂，占据菲律宾7成以上的香烟市场份额。在1979年举行的第13届世界巴黎香烟质量评比会上，福川香烟一举夺得3枚金牌和1枚银牌，全面打入国际市场进军欧美、日本、中东等地。

　　在1996年福川烟厂30周年的庆典上，陈永栽深情地回顾了自己人生旅程的起伏崎岖，他说：“福川创业30年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诸如筹措资金、实验配方，产品从滞销到畅销，终于奠下坚固基业，种种成果，得助于父母、亲戚、朋友的支持鼓励和同仁上下一心、共同奋斗。”

　　有了资本后，陈永栽开始介入其他领域，相继建起啤酒厂、丹怀酒厂、钢铁厂、印刷包装公司、酒店、房地产、货运公司和旅行社，并入驻金融与航空业，成为这两个行业的大亨。

　　陈永栽与出生于烟叶产地的菲律宾前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关系密切，1986年马科斯下台后，陈的“发迹史”曾受到非律宾政府指控。称其凭借独裁者马科斯的特许，才得以在20世纪70年代成为最大的烟草生产商，并在1982年涉足当时属于垄断行业的啤酒业，并把1977年收购的一家问题银行迅速发展为全国第三大银行。还说他逃税，为马科斯的几家公司打掩护，不过陈永栽均否认了上述指控。

事实上，1986年马科斯逃到夏威夷后不久，陈永栽即给新总统阿基诺夫人写了一封公开信，自证清白：“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在我们的历史中我们从没有依靠过任何救济或政府的帮助，也没有依靠过垄断保护。”



“摸老虎屁股”，投资地产

　　以本土为基地，涉足海外尤其是香港和大陆产业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东南亚富豪们的惯有套路。日本学者井上隆一郎认为，陈永栽“开拓国际市场活动也很积极，这也许是出于马科斯政权结束后的安全考虑。”陈永栽虽不是以地产业起家，地产业也算不上其主业，但从他介入房地产投资和运作中，可以看到菲律宾首富的魄力和远见。

　　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后，向世界敞开大门，熟读《孙子兵法》的陈永栽视中国为兵家必争之地——世界上待开发的大市场，而香港又是通向中国的最佳桥梁。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英两国首脑开始准备有关香港回归问题的谈判，人心浮动。1987年中英两国正式谈判之际，香港股市暴跌，不少香港工商界人士对香港前途缺乏信心，或观望或将资金转移到欧美，香港地产进入低潮期。恰逢裕景花园拍卖，业界人士都持观望态度不敢贸然投标，陈永栽却认为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毅然斥资5亿港元投标中的。之后又相继在港投资饭店、写字楼、商场、高级住宅、九龙城等项目，雪球越滚越大。

　　陈永栽常说：“人家不敢摸的老虎屁股我敢去摸，一件事不干则已，要干必干好。”事实证明，他的这一举措是十分有远见的。不久，香港地产业复苏，裕景花园因建成后环境优美、可饱瞰维多利亚港成为香港富豪和影视明星最中意的居住地，价值不断上升。到1994年，裕景花园价值高达百亿港元。让商界同仁无不叹服。陈永栽也因此在港名声大振。1997年1月18日，当陈永栽率领的菲华商联总会中国访问团抵达香港拜会董建华时，董建华拍着陈永栽的胳膊，笑着对他说：“你好著名啊！”



　　成功抄底香港地产后，陈永栽在1990年代初进入中国大陆。趁1993-1994年间中国房地产市场泡沫腾起之时，在深圳、厦门、上海、北京、大连等地购置多块土地，耗资3亿多美元。即便东南亚金融危机使其折损大笔资产，陈永栽仍处之泰然。“做大大影响，做小小影响，不做就不会受影响。”他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危机总会过去，这就像时钟一样，转到了11点、12点，便会很自然地转回到1点、2点。不能因为危机来了，就什么都不做。”

　　基于上述理念，陈永栽从不中断在中国的投资，并投建了部分商业地产项目。1995年，“裕景兴业”（陈永栽财团在香港设立的全资子公司）透过达力集团从别人手中买下北京朝阳园地块，1997年动工，隔年对外销售。那时，朝阳园与第一商城、潘石屹的现代城并列为北京东部三大高档楼盘。“但由于当时对当地市场、政策和操作方式不了解，加之陈永栽做事的一贯低调，朝阳园卖的并不好”。他在中国地产界真正实现“厚积薄发”是在完成土地储备十年后。

　　2005年8月，陈永栽改变策略，高调宣布布局内地房地产市场。上海浦东陆家嘴的裕景国际商务广场是他布局的第一出重头戏，均价25000/平方米，首日销售额超过亿元大关。以此为起点，陈永栽启动了“裕景兴业”在内地5个城市的10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总投资额超过200亿元人民币。

　　在宏观调控的阴影下进军上海房地产市场，陈永栽的理由是，“我们觉得扩张的时机已经成熟了。通俗地说，就是前几年的市场我们看不懂，但是现在‘看懂了’。随着土地政策的进一步透明，市场机制的进一步完善，市场竞争的门槛进一步抬高，很大一部分资金实力不济的中小开发商将淘汰出局。游戏规则的改进为境外的实力地产商构建起发展平台。



深谙传统文化，著书立说

　　在生意人身份之外，陈永栽还是个文化人，他感慨：“我从小受到中华文化的熏陶，一生受益匪浅。”他不但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某些方面还很精通，时常对身边朋友说，“能够一生坐着读书多好！＂陈永栽出书，不讲成功秘籍，创业经历，讲的尽是他对经典的理解，如与厦门大学人文学院退休教授黄炳辉合写的文史专著《老子章句解读》《文史经典解读》和《椰风窗前共琢磨》等，纵谈古今，内容丰富多彩。

　　陈永栽的传统文化启蒙始于孩童时期，小时候他就很喜欢《三国演义》，崇拜里头智力超凡的人物。他能整篇背诵《孙子兵法》与《论语》；《易经》的六十四卦，可以一卦不差地排列出来。他信奉以“仁”为核心的儒家思想，以“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为人生准则。

　　35岁那年，陈永栽师从陈唯深老师学习《孙子兵法》。他的求学方式十分奇特，每次趁陈唯深课间休息的时间，请他讲解疑难字句。陈唯深见陈永栽如此坚持，后来破例为他单独教授。前后耗时半年，授课共50次。1971年至1985年，陈永栽又专门恭请陈唯深为其讲读数十部经典巨著，每周两三次，每次三四小时，一学就是十四五年。在陈永栽看来，三日不读书，则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在他坐落于马尼拉马加智区的企业总部里，特别设有一间读书室，里面放满了中国的各种文史典籍。即便公务繁忙，他每周也会腾出时间阅读。

　　2002年，陈永栽开设菲律宾最大的华文图书馆，以父亲陈延奎的名字命名，馆里约有25000多册图书，类别涉及地理、历史、文学、艺术等各个学科。他在菲律宾的银行中心拥有两套《四库全书》供员工阅读。“中华文化是孕育了五千多年的文明结晶，世界文化宝库珍贵的财富，源自中国，却属于全世界。”秉持这样的理念，陈永栽依照父亲教育自己的方法，让子女从小背诵古诗词，坚持在家中讲中国话，有的还被送到北京大学进修中国文学与历史。

　　除了为子女制订回国学习的计划，陈永栽在菲律宾呼吁振兴华文教育方面也尽心尽力。从2001年起，他出资出力开展了一连串的“挽救行动”和“留根工程”。不但出资组织菲律宾华校学生参加在厦门举办的夏令营（学习汉语、书法、国画、舞蹈、武术等），还组织菲律宾华文学校的教师到厦门、泉州等地进行业务培训，以提高华文学校的教学水平。从2001年至今，陈永栽先生已连续16年总计资助逾12000名菲华学生回到故乡福建参加为期50天的中文夏令营。为了感谢陈永栽对传承中华文化所作出的贡献，国务院侨务办公室还专门向他颁授了“倾心华教，泽被侨胞”的牌匾并授予他“热心海外华文教育杰出人士”称号。

　　2015年福布斯公布菲律宾富豪榜，陈永栽财富缩水18亿美元，以净资产43亿美元，从2014年的亚军跌落到第四。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振兴华文教育，推动菲中文化交流以及对国内教育慈善事业做出贡献，2015年9月陈永栽受邀代表海外侨胞登上天安门参加9·3胜利日阅兵观礼活动。5位侨胞代表中，陈永栽是唯一一位闽籍华商，有感于中国一天天变得强大，81岁的陈永栽说他既兴奋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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